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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奥运会,女子马拉松比赛,我全程跟着看完了,看似枯燥乏味的比赛,实际上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运动员们之间进行了无声的对抗。
前半程团队合作,轮换着领跑,后半程考验个人能力,拼搏到体力和耐力的极限,能坚持下来的每一个人都配得上奖牌,属实不易。
每次看到这样的比赛,我的脑海中都会浮现另一个人的身影:15岁的女孩,一头利落的短发,干瘦的身材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冲过终点线时,双手的拳头举过头顶,自豪的神色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女将军。
她是我的初中同学孙英杰,也是学校里的长跑健将。
我们的初中在镇中心,周边的村子都在一起上学,孙英杰家的村子离学校大约有10公里,每天骑自行车上下学。我家住在她的必经之路上,所以我们经常一路赛着车上学,那些时光啊,快乐得冒着泡泡,泡泡上晃着七彩的光。
她家养了100多只羊,放假了她就变身羊倌,漫山遍野地追啊,跑啊,练就了她出众的体力,她可以单手把着自行车,一手瞄准5米开外的同学,用石子指哪里打哪里。
一次偶然的机会,孙英杰的跑步能力被班主任发现了。初中一年级上学期,学校举行纪念“12.9运动”跑步比赛,12月的东北天寒地冻的,全班没有一个人主动请缨。
班主任等了片刻,用她的思维模式圈了几个坐在最后一排的同学:学习不好的同学,去跑跑步吧,反正坐在教室也不学。
这里面就有孙英杰,语文、数学、英语三科,加起来没有她太奶年龄大(太奶已经90岁了)。
也就是一次比赛,让孙英杰一战成名,5000米的长度,她得了女子组第一名。
当她带着一身寒气,气喘吁吁地回到教室时,全班同学和班主任老师,一齐为她鼓掌,这突如其来的荣耀时刻,让孙英杰羞赧得不知所措,她抿着嘴迎着班主任赞许的目光,第一次被老师表扬,顿时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学校的体育队老师也看好了她,专攻中长跑。这样一来,她每天早上训练,上课便趴桌子上睡觉,下午自习课又去训练,练完了就回家。她作业也不写了,连书都不背回家,书包里几乎是空的,扁扁的趴在她的背上。
当然,每次运动会中长跑的冠军都被她收入囊中,毫无悬念,体育老师还要训练她踢足球,向专业体育方向发展,这样有天赋的运动苗子不可多得。
初中三年级的运动会,她没有报名,因为那几天正好是她的生理期,她有严重的痛经。
班主任心情瞬间不好了,把她叫到办公室聊了一节课,回来后她的脸苍白了,眼中噙着呼之欲出的眼泪,趴在桌子上,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同学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班主任那几天一直在拿她说事,“成绩成绩垫底,运动会还不报名”,“没有一点优点,以后能干什么?”,“天天和别人一样上学,考的分不够吃饭的”,车轱辘话天天说,她一声也不吭,像一个认了罪的犯人,等待自己的枪决时间。
一些同学也上行下效,“不爱国啊,不爱班”,“你赶紧上啊,你就是装的”,“学习你争个第一啊”……
我也在其中,虽然没有当面羞辱她,心里也对她表示了不满,也太不懂事了,为班级争光的机会她不去,太不给班主任面子了。
那一段时间,我都不跟她同行,她在前面,我故意慢慢骑车,她在后面,我努力不让她追上,总之,好比躲一个瘟神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同学们和老师说得多了,孙英杰那几天郁郁寡欢,坐在教室里没有精神,盯着黑板,手下一个字不写。班主任停了她的体育队训练,要把她困在教室里,精神上折磨她,让她屈服。
几天后,她请假了,初三剩下的时间她也没有到学校,甚至拍毕业照都没有来,她把自己隔绝在班级之外。
初中毕业的暑假,我在集市上看到了她,两个塑料光感的金色耳环,晃悠悠地在耳垂上荡秋千,大红色的嘴唇,紫色的眼影,不和年龄的吊带连衣裙,勾勒出了还未发育完全的胸脯。
她和她爸在卖羊,五六只羊蜷缩在三轮车的后斗里,她站在车下,熟练地大声吆喝着:“跑山羊,跑山羊,羊汤、羊奶、羊肉串,物美价廉嘞……”
远远的,她看到了我,却佯装不认识,故意别过了脸。
我也是她意识里,最不愿意看到的人之一,自觉地溜走了,灰溜溜地走了,曾经我并没有语言暴力她,但是她也认定我是班主任一伙儿的,站在她的对立面。
也许,没有经历那件事,她也会像那些运动员一样,站在更高的领奖台上,举着奖杯和鲜花,接受观众们的喝彩。
时光可以倒流吗?没有如果,只有悔恨和自责。
毕业照上没有她,她却一直住在我的心里,也许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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