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然(蛩嘶蝉语)原创
清晨,当窗户被轻轻推开的一瞬,就总挤进一缕缕,一阵阵略带潮湿的清新空气,扑面便钻进你的口鼻。而这大自然酝酿已久的气息,还混杂些繁花的馨香,草木醉人的芬芳,以及弥漫在旷野的水汽,一下便涤净你的肺腑,清爽你昏沉的神经,令心绪也陡觉无比的舒畅与惬意。
此时,东方悬浮的朝阳正劲,温暖的光芒,亦瞬间染红山川大地。树枝也弹开毛孔使劲摇曳,仿佛彼此间的推搡与私语;而众鸟也纷纷展翼,流连在房檐与树梢,以及往那无边的天际寻觅。
蔷薇与凌霄花,也争相附着在墙壁。且到处是一丛丛,一簇簇,红彤彤,娇滴滴的花蕊,你推我搡,挨挨挤挤,简直美不胜收,目不暇接。
黄昏的到来,就更让人充满希冀。阳光也收敛她一天炙热的光束,却无比温柔地缓缓向西天隐秘,而只剩下些烧红的晚霞,悠悠然没入西天的边际。风却颤抖着推涌起连片的树梢与竹林,仿佛掀起的阵阵松涛轰鸣。被滤去风尘的栖枝归鸟,松缓着疲惫的眼神,一切又都如此清闲与安宁。
下班的路人,放学的学生,都似卸去一身冗沉,此时的脚步便也无比轻盈。
这是大自然的馈赠,以时光匆匆的足迹,将一天不同时序的画卷,纷呈在人们的眼前。这不仅使人得以片刻恬淡的愉悦,还滋养了那颗曾疲惫不安的灵魂。
便很喜欢苏轼那句“人间有味是清欢”。而“清欢”在此句中虽有清谈的欢愉之意,若单从词语本身理解,则又可解析为清雅恬适之乐。而这半刻的恬适,便是长久劳累时,短暂的将息,亦或是喧嚣繁杂里,一份偷得的闲静。由此,“清欢”虽也弥漫着一缕淡淡的迷雾,却终让人有一种恬淡的憧憬。
清欢便也是一种凡常里,暂时的轻松与惬意。而人们自己,也最擅将这片刻空隙,在寻常景致里,咂摸出些许美意。
春时,寒意渐消,草木复苏,河水也终于挣脱寒冰的束缚,一路欢笑着,潺潺流去。蛰伏一冬的蛇虫,也终于掘开湿润的泥土,在久违的阳光下缓缓蠕动。此时的风,也无比温柔,她常张开,温润的五指,梳理草木的乱发,触摸解冻的河流。天空,时有燕雀穿行;大地,到处绿意如波。春天,是万物的清欢,挣脱一冬的桎酷,到处是一片欣欣向荣的蓬勃。
夏时,柳叶婆娑,遍地瓜果;浓荫匝地,处处蛙鼓。在不绝的蝉声里,几片鲜甜的西瓜,一杯冰爽的啤酒,便也换来一时的清欢。而闲时一把蒲扇悠悠,再多的烦心事,也不必放在心头。若逢大雨如注,溪流遍布,则既可赤足捕鱼,亦可激浪江湖。
秋时,遍地都是金色的阳光,和沉甸甸的稻谷。秋高气爽的天气,也有成群的大雁掠过苍穹。秋天是清高,而又恬淡的,她消湮了夏日的酷热与烦躁,却予人以更多宁静而成熟的思考。秋日的收获便是清欢。
冬时,漫天的雪花飞舞,苍茫大地,顿时银装素裹。草木也退却多余的枯叶,在凛冽的寒风中,呈现出一派瘦骨嶙峋的壮烈。而这肃杀天气里,一堆熊熊燃烧的柴火,与柴火里埋着的,几只喷香的山芋,便是这冬日里,最难得的清欢。
而有时,父亲的清欢时刻,却是烦累时,偷酌的一小口酒。那往往是在农忙时节,在连日以来,忙得饥肠辘辘、脚不沾地的父亲,拖麦或稻回家之际,他连汗也顾不上擦抹一把,就立刻从菜橱里,掂一瓶酒在手,然后旋掉瓶盖,匆匆呡上一口,让酒的烈劲,制造出一时的酣畅淋漓。或实在饿极时,便从鸡窝里掏出枚,还热乎着的生鸡蛋,两头捅个小洞,滋溜一口吸进肚里。父亲的清欢,简单,而实用。
祖父的清欢时刻,就有点特别。他少小便离家,一直漂泊在外,对故乡的思念,却是不经意间悠悠大吼一句:“一马离了西凉界”时的沧桑。有时,他还是个贪馋的老顽童,连门口一跃而过,走街串巷卖糖葫芦的货郎,也绝不错过。
而属于我的清欢时刻,说多,实也不多。乘兴而起的一次访友,或是读一刻赏心悦目的好书,都是不错的选择。也有儿女绕膝之欢,花前月下的漫步,与我皆是难得的清欢。
或在平淡的日子里,携一壶酒,浅斟慢酌,任窗外云卷云舒,而我却独享这一份短暂的寂寞。毕竟人间有味是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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