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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
婢女清莲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掺扶着我，眼里全是焦急。
我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无妨，本宫不过是想靠一下窗户。”
“可您……”
“你自幼与我一同长大，”我拉着她的手，手心的茧让我心头一颤，这些年都是她陪着我，眼睛有些红，“自是知道我这副身子……”
“早已时日无多。”
“娘娘瞎说什么呢，您这么好，一定能长命百岁的。”清莲红着眼趴在我膝盖上，声音有些哽咽，“桃花快要开了，娘娘为何不再等等?”
我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儿时那个精灵古怪的丫头早已变得成熟稳重，那个天真烂漫的官家小姐却早死在了入宫前。
我自幼丧母，父亲心存愧疚，未曾续弦独自抚养我长大，相府的院子很是清幽，父亲说这些摆设全是母亲生前所愿，因此谁也不许更改。
家中没有当家主母，处处显得冷清，清莲是父亲为我精挑细选的丫鬟，虽性格大大咧咧，但胜在心细，最重要的是，合我心意。
比起相府和和睦睦的场景，隔壁人家每日都是鸡飞狗跳。
我时常坐在院内的凉亭里，听着隔壁粗矿的声音，愤怒中夹杂着温柔的声音，以及一道清亮却坚定的少年音。
父亲从来都不约束我出门，只不过我不愿出门，街道上的小姑娘都有阿娘，可我却是孤身一人，未免凄凉。
王磊是管家的儿子，与我们年龄相仿，我知晓清莲喜出门，又担心她，便时常允许王磊带着清莲上街，我瞧着一个笨拙如木头，一个跳脱如精灵，挺好的。
“小姐，您快瞧，这是当下热门的风筝，好多官家小姐都去望园放风筝呢。”清莲拿着一个风筝开心地朝我跑来。
“小姐面前怎可如此无理。”王磊扯了扯她的袖子。
“小姐就喜欢我这番模样！”
我接过她手里的风筝，举过头顶对着太阳，像鸟儿的翅膀，可上面的图案瞧着是一片桃林。
“小姐喜欢桃花，那清莲自然要如小姐所愿。”
“你有心了。”
“你与王磊一同去放吧。”
她撇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才不要和他玩，小姐您就陪我一起玩嘛。”
实在熬不过她的撒娇，温声询问她如何放。
“手里攥着那根绳子，边跑边放，风筝就能飞上天啦。”
我看着风筝摇摇晃晃飞上了天，不由得有些怔愣，长了翅膀就是好呀，多自由。
家中有一大片桃园，那是父亲为母亲栽种的，母亲走后桃园都是光秃秃地，等我懂事后才央求着父亲将它复原，如今也算是背不过看到花苞了。
“哎呀，小姐您想什么去了?风筝都缠到树枝上去了！”
我回过神来，只见风筝孤零零地缠绕在靠近院墙的树枝上，很高很摇摇欲坠，突然想说有翅膀也不一定能飞得好。
她急匆匆地叫王磊去找人搬梯子过来，隔壁却传来一道声音:“这是哪个小姑娘的风筝?叫声哥哥就给你。”
我顺着声音望过去，瞬间呆在原地，有个少年斜靠在墙与树枝之间，整个人有些吊儿郎当，可那张脸长的很好看。
“放……放肆！我们家小姐才没有哥哥！”清莲涨红着一张脸将我护在身后，“哪来的登徒子！”
那人还未来得及回话，对面又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秦湛，老娘叫你面壁思过，你给我爬树上去了?给我下来！”
他狡黠地朝我耸了耸肩，拿着风筝跳了下去，干脆利落，隔壁吵闹的声音愈发大了，却充满了家的味道。
秦湛，这个名字不错。
“小姐，隔壁夫人来访，您看?”王叔毕恭毕敬地询问我的意见。
“快请。”
“我竟不知这相爷还有一个闺女，长得如此好看，不像我们家这个兔崽子，一天到晚恨不得气死我，还是生姑娘好。”
“我一看到你就觉得亲近，”夫人拍了拍自己的闹袋，又揪着秦湛的耳朵，“我这是带着我家崽子过来给小姐赔罪了。”
“不碍事的，伯……伯母。”我侧目瞧瞧看向秦湛，他嘴里哎哟哎哟叫个不停，眼睛却亮得厉害。
“他皮糙肉厚的，你可莫要心软。”闻言我耳尖有些红。
“阿娘，您可莫要吓到妹妹了。”他挣脱开来，凑到我眼前，“这个妹妹真好看，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好看。”
“你……我……”我羞红着脸不好开口。
“可真是个娇娇儿，”夫人看向我的眼神很是慈爱，又扯着他的头发往后退，“注意点形象。”
“伯母叫我阿芙便好，”我有些局促，从未与妇人相处过，她似看出了我的不安，温柔地拉着我的手，“我就一个儿子，你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秦姨便可，这么多年，我做梦都想要一个女儿。”
“这小崽子该比你大上几岁，叫哥哥也好，直呼其名也罢，都随你。”
“️小姑娘家家的，就是要娇生惯养，宠着来。”
父亲对我很好，只是不如女子细心，眼睛染了一层雾，下一秒人已经窝在秦姨怀里，小心抽噎着:“我从未见过阿娘，秦姨的怀抱该和母亲差不多……”
人与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怪，一只坠落的风筝，就是我和秦湛的缘起，也是我们家和秦家的开始。
秦姨人很好，时常叫我去家里用饭，父亲忙起来根本没时间陪我用膳，也默许了我串门的行为，甚至有时候会买些礼物让我带过去。
秦叔领了个不大不小的武官，人憨厚也爽朗，每次瞧见我都很开心。
秦湛更不用说了，一直骗我叫他哥哥，像个太阳一般照耀着我，他说以后想当大将军，保家护国，驰骋沙场，我没有那么大的追求，只希望父亲，家里人，以及秦家人平平安安就好，可我也一直知道以秦湛的性子不可能一直陪在我身侧，他属于战场。
“阿芙，等到来年桃花开，待我功成名就，我……便娶你可好？”少年早已挺拔，如雄鹰一般英勇，可还是如从前那般温暖我。
“这簪子便是我与你的定情信物，你可不能嫁给其他人了！”他为我插好簪子，眼里亮晶晶的，趁着无人注意，一把将我拥在怀里，“也许于理不合，可我还是想自私这一回，阿芙莫要生气，可好？”
我小心翼翼地回报住他，语气有些凶狠:“你若是不平平安安地归来，我转头就随便嫁给别人，看你舍不舍得！”
他轻柔地在我发顶落下一吻，语气又是那样懒散:“我知道阿芙肯定舍不得我的，等我回来。”
“我这辈子只会是你一个人的妻，所以你一定要八抬大轿迎我入门。”
“阿湛哥哥。”
桃花开的时候，他的信也随之而来，一切安好，让我莫要担心。
“那小子一定会回来娶你的。”
“当年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想若是有朝一日你能做我秦家的儿媳，那该多好啊，没想到这么多年，秦湛就这件事合我心意。”
“秦姨！”我有些羞恼，躲在她怀里不敢抬头。
“不说了不说了，小姑娘脸薄！”
春去秋来，前方的捷报频传，他的信却愈发少了，我心中不免有些担忧，秦姨安慰我，他从来不食言，也让我静心等候。
那夜听到桃花绽开的声音，仿若心有灵犀一般，直奔后院桃林，我朝思暮想的少年郎就站在桃花缤纷里对我笑，他朝我张开双手:“阿芙，我来娶你了。”
“娘娘?”清莲无措地唤我。
眼皮子实在无力打开，却强忍着告诉她:“清莲啊，桃花已开，他也如约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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