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老姑

        喝着茶，等人。

        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

记忆里的老姑

        想起了我的老姑，一个旧时代的小脚老太太。那时我上小学，母亲因病早逝，父亲忙于工作还要照顾我们，哥哥已参加工作不常在家，姐姐也有了自己的小家庭，父亲下基层视察工作时我便一人在家。为了照顾我的日常三餐，父亲把他在农村的姑姑接来了我家，那是我第一次见她。那时老姑大约六十岁左右，身体也很硬朗。初来县城，老姑看什么都觉得稀罕，尤其是对厨房的自来水，一个人自言自语，嘀嘀咕咕的反复说着：“这水怎么就出来啦”！而我也觉得她稀罕，稀罕她一个老太太一头花白头发的后脑勺上一个圆圆的发髻，用现在的时髦话叫丸子头，散开来长发及腰，把我羡慕的呀！小时候因没人给梳头都是留的短发。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每天晚上坐床上我就给老姑梳头发，一会扎个大马尾，一会再编个麻花辫，经常是我在她头上摆弄的乐此不疲，她舒服的鼾声渐起。

        再就是稀罕老姑的那双三寸金莲了，那只脚就是典型的一个大粽子，我时常会把她脱下来的鞋让家里来的同学看，再拿我的鞋和她的鞋比大小。每天家里院外这个老太太踩着小脚颤颤巍巍的忙活我都担心她会随时摔倒，真的是古诗里写的“行动如弱柳扶风”，事实证明她的平衡掌握的很好，一次都没见她摔过。

        晚饭后掌灯时分老姑不敢一个人在厨房洗碗，她说房子大她一个人害怕。我就靠在厨房门框上和她聊天，她洗着碗和我聊她们村的新鲜事，也聊她们家儿子媳妇的烦心事，我家人少，平时家里也冷清，忽然多了这么个老太太絮絮叨叨，反而觉得过日子的烟火味浓了些，暖了些。

        老姑在我家呆了有七八个月就被他儿子给接走了，原因是她儿媳妇患了精神病把家里折腾的不成样子让老姑帮忙照顾。走的时候老太太哭了，拉着我的手说撂不下我，嘱咐我刮风下雨多加衣服，不要喝凉水，放假一定要去她们村里看她。一步三回头的老姑被父亲扶上了车送回去了。

        再见老姑已是七八年后，老姑父病故，我陪着父亲去奔丧。去到老姑家又一次被稀罕到，原来老姑家是大户人家，住的是地地道道的四合院，那在解放前可是地主家住的地啊！正房、东西厢房、南房、一进大门是耳房（看大门的人住的），长廊里有柴房、牛马圈，正房边上的侧门出去是后花园。父亲领着我在房前屋后看了个遍，跟我聊着N多年前这个院子的无限风光，我看着院子和花园脑补了很多我凭空想象出来的场景。

      老姑是在八十多岁的时候过世的，老年被得了精神病的儿媳妇欺负的苦不堪言，我听了潸然泪下，为这个跟我一起生活了几个月的老太太难过。

        现在老姑家的村子也被政府监管，成了保留比较完整的民清建筑景区，她的儿孙们还在四合院里继续着他们的生活。记忆里的老太太还是那么真实，我仿佛看见她踩着小脚一步一挪的还在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