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哥双手扶住膝盖站起来。他把烟重新叼在嘴里,起劲的吞吐。这里已经到了小路的尽头,左右两边已被砖墙堵住,只在偏右的地方有条侧着身才能挤过的墙缝。
可以看出来,那里之前的确是一条路,但一排新砖墙把那条路占去了一大半。仅剩了一条墙缝儿将将能过人。借着不远处的路灯,崔哥看着那溜崭新的砖墙。他明白,别看这溜砖墙不起眼。能在如此拥挤的地方,占道建了这么一溜儿墙,背后指不定经历了多少血雨腥风!这里不但是个居民区,还好像是个斗兽场。
他斜着身子,像个螃蟹似的,横着穿过了那个墙缝。墙缝对面依旧是那条小路,土地,宽度都没有变。只是在半截道多了那溜儿墙。仿佛那面新墙的建立就是为了让人无法堂堂正正走路。
崔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回头看了一眼,觉出这里的不简单。他借着微弱的灯光继续往前走。不知迈过了几条臭水沟,拐过了几面突然出现的砖墙。好像变戏法似的,他的眼前闪出了一条二人来宽的长胡同。在如此拥挤的地方走了半天,忽然看见这么宽的一条胡同,把崔哥吓愣住了。可是立即的,他心中又猛的一亮。像在走了许久的迷宫终于走到了出口那样,既兴奋又紧张。因为按照三角眼的指示,他所要去的小旅馆就在这种胡同里。
他赶紧眯起眼睛细看胡同两侧。果然,胡同的墙上间隔的挂着几个旅馆招牌。哪个招牌都是白色的一个灯箱,上面镶着红颜色的字。也许是太旧的关系,每个灯箱都污污涂涂的不甚明亮。他要找的旅馆就在这几个之中。别看崔哥的眼睛不大,可是能聚光。他细看那几个招牌:姐妹旅馆,晓彤旅馆。崔哥忽然发现,在胡同中间的一个招牌上写着:小风旅馆。看见这几个字,本来攒在一处的心一下炸开了花儿。从北京坐火车倒汽车,又晕头转向的走了这一大趟,他要找的目的地就是这个。
三角眼就是要他来这个旅馆拿东西。什么东西?三角眼始终没说,他后来也不敢问了。反正不是什么合法的交易就对了。很显然,合法的东西用不着他跑这么老远亲自来拿。而且从如此大费周章来看,这应该也不是件简单的东西。
“在过一会儿就知道了,”他想着:“只要走进那个旅馆,开一间房,把房号发给三角眼。然后坐等着人来就行了。没错,三角眼是这么说的。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拿到了手里就知道三角眼打的什么主意。
等等等,对!不需要我做什么,只要等着就好了。万一等不来也和我无关。我连等谁,拿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们既然这么防着我,我也犯不上太把你们的事儿当回事儿!对,就是这个主意!假如等来了警察呢?”崔哥用力抿了一下嘴唇。“警察来了我就照实说,有什么说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况且我连拿什么都不知道呢,不知者无罪。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啊!对!我也是受害者,哈!”
想到自己也是受害者,崔哥浑身的肌肉都舒展开了,说不出的那么舒坦。他回头看了看,身后漆黑一片。那条来时的小路好像已被黑夜咬断,茬口很整齐的露在灯光的尽头。他侧耳听了听声儿,很远的地方传来几声狗叫。
“是不是刚才的那条野狗在叫?它在向我示威?哼!有本事当面叫唤,跑这么老远在叫算什么本事!所有的狗都是一个德行,欺软怕硬。遇见胆子小的,它就冲你呲牙叫唤。你要是扭头就跑,它一定要玩命的追你。可你要是不怕它,来!看你的牙厉害还是我的棍子厉害。这条畜生立马就吓得屁滚尿流。妈的!连一条畜生都懂得这个,我活了小五十了却刚刚咂摸出这点味儿来。
三角眼这个母夜叉就掐住了我这点,看我性子软好摆弄,趁我掉坑里给我使坏。说是带我挣钱,钱呢?一分钱不给就想白用人,还说什么第一趟先试试我行不行。
我也是昏了头,怎么心一软就答应了她?多有多拿少有少给呀。要是坚持要一笔钱,估计她多少也得给点。天底下哪有白使唤人的道理?”
崔哥感到身体在慢慢恢复紧绷状态。狗叫声停止了,他又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呼吸粗重且带有一种风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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