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

我姓苏，熟悉的人都叫我苏姐，以至于我都快忘记了我原本的名字。

遇见小夕的时候，我已然在这西山脚生活了十年。山里的清晨总是来得格外早又格外的冷，我推开门就看见一个白色人影趴在我院门口，小白正围着她走来走去。

小白是我养的狗，来这里的第一天我捡到了还是小奶狗的它，我是一直相信宿命的，不管是小白还是小夕，小白陪了我十年，已经算是晚年了，现在上天带来了小夕，一切就好像是安排好的，不早不晚。

小夕是我给她起的名字，夕和栖同音，栖是我院落的取名，意为停留。

小夕很轻，身上很冷，我抱起她的时候甚至比抱小白还轻松。我给她洗过热水澡，换过衣服勉强喂了点像水的粥，然后让小白躺在她身边，因为小白比我暖。

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小夕还没有醒过来，我坐在床边，这才有空仔细端详起她来，小夕有着绝对令人羡慕的姣好容颜，皮肤很白，白得不像话，像是长时间没有接触阳光，小小的脸，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唇，睡着的样子活像一个干净的婴儿。

小夕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西山的景色一直就很美，更可况是夕阳西下，未完全褪去的太阳烧红了半边天，美得像是情人娇羞的脸。

彼时我如往常十年一样，倚在窗前看着这十年我都未曾看腻的美景，听见动静的我转过头，看见微微侧过头的少女的脸，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她用手轻轻揉了揉，手肘慢慢支撑起上半身，眼睛完全睁开的一瞬间时间像是被定格。

清澈无辜的眼眸，像极了我曾失去过的那个人。

醒过来的小夕不光眼睛长相如婴儿，心也宛如初生，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笑，她像是饿极了，我做的一桌子菜被她吃了个精光，小白看着精光的盘子眼神很是哀怨。

那天以后除了小白以外，我又多了一个小尾巴，小夕像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总是要看见我才能安心，我慢慢也就随她去了。

故事到这里并不是结束，而是一切的开始。

小夕在我这里呆了一周之后，有个妇人上门了，妇人年约五十左右，保养得还不错，衣着华丽，身后跟着两名西装革履的壮汉，像是保镖。

这世上的人苏姐我能看透百分之九十九，不幸的是她就在这之中，是以我很直接的开了口，没有寒暄。

“夫人光临寒舍，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我抿了口茶，淡淡的清香压住了我恶心的感觉，继续说道，“小夕，我不会让你带走的，她来我这里的时候已经完全没用记忆了，也不会说话，我相信，她在这里总归会比跟你回去要过得好得多。”

她不知道是被我说话的态度吓着了还是被我所说的内容惊着了，抬起头直直的盯着我看了半天，颤抖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似乎是很艰难的开了口，“你们先出去，在外面等着。”是对她两个保镖模样的人说的。

我给她的茶杯满上，等着她开口。

“我是小夕的母亲，小夕是从家里跑出来的，这不是第一次了，我知道她在家里不开心，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自从她大二那年…”她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表情很痛苦。

“好了，你说的我都知道，不用说了，小夕在这里会很好，你实在想念我会定期给你发照片，但是你肯定是不能见她，我不希望她再想起任何从前的事。”我打断了她想继续说下去的事。

小夕还没醒来时我就知道了关于她的所有信息，我知道这个女人肯定会来，比我预计的时间晚了三天。

小夕从生下来就是上帝的宠儿，长得漂亮人还聪明，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口中的别人家孩子的存在，事情是在小夕是在小夕大二那年偏离了轨道。

长得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子总是能得到许多优待，同时还容易得到很多莫名的嫉妒，那一天是小夕二十岁的生日，最好的闺蜜说给她举办了生日派对，包下了一个酒吧，她很是开心，虽然她从来没有去过那种地方。

灯红酒绿，霓虹闪耀，红男绿女，最能让人迷失。

小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全身酸痛，四肢无力，她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学校，她觉得脑袋里面浑浑噩噩，周围的人总是在窃窃私语，像是一堆蜜蜂，吵的人脑袋生疼。

只是一夜之间，校花小夕变成了笑话，视频里昏暗的灯光下，她被三四个男人围着，嘻笑抚摸，衣衫褴褛，面若桃花，短短三分钟却足以说明一切。

事情越闹越大，当天下午她父母就来把她接回了家，被开除了学籍。

回家后的小夕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没有出门，她总是隔着门听见父母的责骂和母亲的哭泣，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不说话的。

后来，她父母想尽办法给她相亲，然后她就慢慢开始神智不清了，一次一次的走，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就是本能的不想回家。

到我这里是她第九次离家。

她是不幸的，却也是幸运的。

送走了小夕母亲后，我回到房间看见小夕抱着小白睡着的样子，安慰平静，只是眉眼之间还是皱着，神情不安。

小夕对于花草很有天赋，是以我前后院子里的花草全部都交给了她，她总是喜欢白色，万紫千红中的一缕白。

小龙就是被这样的小夕吸引的，他是少有的能在我院落里随意走动的人之一，其实小龙比我还大，但是他总是执意和他们一样叫我苏姐，他总是喜欢来我这里喝酒，我给他炒上两三个小菜，温一壶酒，从下午到黄昏。

后来他事业越做越大，越来越忙，但是他仍旧习惯每个周末过来我这里呆上一天半天的，他说只有来这里，他才能活得像他自己。

自从他看见小夕，他来得越发频繁了，从一周一次变成一周两次，后来 变成两天一次。

小夕不会说话，他也不说话，小夕修剪花草他就在旁边看，小夕浇水他也跟着浇，小夕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小夕睡觉他就在房门外坐着。

奇怪的是小夕并不害怕他也不讨厌他，每次她睡觉醒来总是第一时间找他，甚至还让他帮她梳头，和小龙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会笑，睡觉的时候再也没有皱过眉头，嘴角还微微上扬。

我总是在一边默默看着，像看一场爱情默剧。

很多时候我看着她们，像是看着曾经的自己。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是最美的爱情。

恨不知所起，深入骨髓，是最冷的人性

————东野圭吾

人生的路太长，即便我们曾被最冷的人性伤害过，但请相信，我们会遇见最美的爱情，让你原谅生活对你的所有磨难。

玖墨

2016-11-21 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