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林与安是初中同学,同桌。
林是个假小子,安像个大姑娘。林是学霸,安是学渣。二人阴盛阳衰。
林是女孩子中的高个子,安是男孩子中的矮个子。
林是五音不全,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安是金嗓子喉宝,可低沉,可高亢,仿佛没有不会唱的歌。
林吵架像机关枪,打起架来,动不动先抄家伙,轮椅子。安却是你说十句,他回一句。更多的时候只会宽容腼腆的微笑,圆圆的娃娃脸,很是喜庆,最擅长以柔克刚。
二人同桌,倒是互补,相安无事。大多时候,安像个隐形人,不显山不露水。林则张牙舞爪,不可一世。
可是每到学校歌咏比赛,或者年终联欢时,一站在舞台上,安就成了发光体,魅力四射。林就成了泄了气的皮球,底气不足。
转眼初中毕业,各奔东西。林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安去了职中。
大约一年后,街上偶遇,林惊呆了,差点没有认出来。初中三年,一直不长个的小不点,突然窜了一大截。胡子喉结尽显,圆润的娃娃脸开始变方正,活脱脱一个周润发。高大威猛,温润如玉。
林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怦然心动,少女在不懂名利金钱地位重要性时,颜值就是王道。心中的白马王子就是一个字“帅”。
林好奇的问:“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安依旧微笑,眼神中有亮光闪过:“我也不知道,突然吃的很多,总是饿,还老是想睡觉。转眼就这样了。”
“你还在职中吗?”
“职中太乱,没人学习,上也白上,我已经不上学了,现在纺织厂工作。”安耸耸肩。
“纺织厂不都是女工吗?男的干什么呢?”林不懂,有点迷惑。
“男的负责把女工纺的纱腚,成品等,用推车运到库房,还负责原材料搬运。”安着低头,一边解释,一边踢马路牙子,声音有点低落。
“那累不累呀?”林没话找话。
“男的不累,女的累。女的不停走来走去,接线头,一个人要照看好几台机器。男的干一会儿,歇一会儿。因为女工生产的产品到一定数量,才能搬运。”安笑了笑,手脚越来越不知如何安放,紧张、羞涩又拘谨的回答。
曾经的同桌,再见却有点尴尬。林虽然有点怀春,但主动追男孩的事,骄傲的她是不会干的。内向不自信的安,估计也是不会主动的。慌乱中有点儿找不到话题,只能告别。
02
林再次遇到安时,已是两个月之后。
娟也是林的初中同学,娟和林又一起成了高中同学。
娟和江在初中就是一对恋人。初中毕业后,她和江没考上同一所高中,但爱情的余温尚存,藕断丝连。
娟妈是老师,暑假也在家,管的紧。如何出门会情郎,就成了问题。
娟于是想让林打掩护。让林找她出去玩,再暗度陈仓。
这一日下午,约好了在江家见面,江父母早出晚归,不在家的时候多。于是同学都爱到他家玩,慢慢就成了聚会的据点。
顶着大太阳,林和娟汗流满面到达时,安已经在了。还有两个其它同学。
大家调侃起哄:大哥大嫂,你俩小别胜新婚,你俩快亲热亲热吧!
娟和江说:大家盛情难却,我们老夫老妻就不客气啦。我们到卧室私聊,你们在客厅请自便随意。
剩下几个同学,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开着玩笑。林能感到安的眼睛脉脉含情,一直在她身上打转。她也是忍不住偷看他,表面故作镇定,心中草泥马万千。
安是喜欢我的,只是没有勇气说出来。林心中暗想。
这种暧昧的情愫最是折磨人。欲语还休,猜了又猜,走神发呆,顾左右而言他。
情不知因何而起,却一往情深。正在二人渐入佳境,暗送秋波,眼神放电,抛媚眼的销魂时刻。
“我看看都是谁在啊?安,你来了吗?我想死你了!”真是王熙凤作风,先声夺人,够辣。
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一个苗条妖娆的红裙子少女,手里摇着折扇,扭着腰肢推门进来。
远看是美女,近看是夜叉。眼睛小的眯成了一条缝,塌塌鼻,鼻孔朝天,满脸疙瘩,痘印。
这个女子林认识,初中曾同校不同班。荤号花痴飞燕。因主动对男生穷追猛打而著名。想想也是,长的丑,学习也不好,再不主动出击,哪会有帅哥光顾。
林佩服她的勇气可嘉,眼光不低。从不认为自己配不上帅哥。想要什么,就去争取。面对拒绝知男而上,屡败屡战,脸皮练得比城墙还厚。男人往往不敌,连连退却。
看来是又把安当目标了,这是安的幸还是不幸呢?
看到安坐的椅子,她迅速扑上去,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双手环绕,勾住了安的脖子。整个人吊在安的身上,拧了一圈麻花,又一屁股坐在了安的腿上,冷不丁亲了一口。
安不迎不拒,面无表情,显然已不是第一次,习以为常了。他虽然故作漠然,但我还是觉出他脸红了,身体紧绷,既享受被人追,又不大心甘情愿。毕竟这女子特色太明显。
安这种腼腆不主动的男子,因为好脾气好欺负,是她的最爱。男人面对送上门的女子,再丑,也比没有人追的好。这就是俗话说的: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
突然明白为什么很多帅哥却娶了丑妻。女人的主动,是最猛的春药,大多战无不胜。
林觉得不能再呆下去了,这活春gong,已经宣誓主权,像示威,像刀子在扎她的心。和这种女子争男人,是耻辱,骄傲的她不屑。
“我还有事,先走了。一会儿你们跟娟说一声,我不等她了。”林甩了甩头,再没有看安一眼。
出门泪奔,他竟然早有女友,他竟然不推开她的缠绕。他竟然一言不发,没有挽留。
她在心中,挥了一下慧剑,斩了这一缕细细的刚萌芽的情丝。
再见了,安!
03
多年以后,林大学毕业,在遥远陌生的城市里漂泊,结婚,离婚。
爱情这虚无缥缈,伤人害人的东西,早已在林心中没有位置。
一年回老家,家里灯坏了,妈让林开车去表哥开的灯具店,拿个配套灯管回来。在店里,林竟然遇到了安,林后来想,原来电影里的正好遇见的桥段,不是瞎编的,真的就是那么巧。
安黑了,糙了,胖的像猪了,再也不是心中那个玉树临风的少年。
“你怎么能胖成这样呢?”林惊诧。
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解释说:“母亲看到工厂太乱,青年打架耍流氓,不学好,就让他学了开车,又托关系让他去医院,跟着领导当司机。开车不运动,加上天天陪着在饭店吃吃喝喝,又熬夜打麻将,就越来越胖。”
“别站着说了,老同学多年不见,我们去对面咖啡馆喝杯咖啡吧!”安提议,社会的历练,让那个内向少年已经开始主动出击。
在咖啡厅坐下,谈起了在江家,那最后一次相遇。他说:“我那时其实特别不想让你走,心里在喊,别走,别走,差点就冲动的去拉住你。”
“你为什么不呢?你知道吗,我当时看到飞燕投怀送抱时,有多难过吗?”林笑着调侃。
“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我当时能从你的眼睛里感受到,你知道吗,同学们私下议论说,你的大眼睛太迷人,仿佛里面有勾子,销魂摄魄,让男生不敢直视。我忍不住想追你,但又没有自信,你是可能要上大学的,而我当时却成了一个三班倒的工人。犹豫彷徨,就错过了。”
安顿了顿,又接着说:“我后来,换工作,都是为了让自己变好,盼着你考不上大学,好有资格追你,但你还是飞走了。江和娟也曾拼命想留住爱情,最后不也是劳燕分飞吗?我看到她俩,就更没有勇气追你了。”
林忍不住问:“你和飞燕怎么样了?我当时听同学说,她都见你父母了,开始谈婚论嫁了。”
安摇摇头:“我当时一直不喜欢她,但也甩不掉。她总是主动找到我家,讨好我妈。想曲线救国,让我妈喜欢她,然后感动我。”
“你妈喜欢她吗?”
“我妈一开始不喜欢,嫌弃她丑,但总去总去,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妈后来就动摇了,还劝我丑妻家中宝。说飞燕这女孩性格不错,爱说爱笑很喜庆,还能受气,手脚利索。她这么喜欢你,以后会把你当大爷伺候,总比你娶个奶奶供着强。
说实话,加上飞燕她软磨硬泡的,还总是主动色诱我,我差点就当了爹。”
“后来呢?”
“后来我就采用拖字,就是不娶,一直拖得她没了耐心,她家里人也急了,逼着她相亲,总算是嫁人了。”
“送瘟神后,你呢?接着又找了一个自己喜欢的?”
“我也成了大龄青年,这时,同时有人给我介绍了两个女友,一个年龄大,一个年龄小。我想年龄小的,还有时间找男友,年龄大的,我负责救济一下吧,也算是解决社会难题。”
“这么活雷锋啊,过的可好?”
“开始总是吵架,她嫌我总在外面玩。后来,有了孩子,就没空管我了,估计也吵疲了,凑合着过吧。”
安眉间拧成川字,喝了一口咖啡,眉头一挑反问:“你呢?啥情况?”
林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和你差不多,凑合着过吧。”她不想说离婚的事。避免对面的男人想入非非。
几年不见,安已不是那个简单纯情的少年,吃喝嫖赌抽,估计已经跟着领导都学会了。
看着安油腻的那一身肉,想象他乌烟瘴气,日夜鏖战牌桌的场景,林没了一丝兴趣,起身告辞。
外面飘起了雪花,一阵寒风,林打了个寒战。裹紧大衣,锁着脖子,疾步奔向路边的车子。
回家的路上,林回味多年前,那曾经的怦然心动,不由得叹了口气。原来美好的爱情,都只能存活于想象中。曾经的傲娇少女,也化身平凡妇人,相见不如怀念,一场春梦已经了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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