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灵和森林图书馆(上)

木灵和森林图书馆

七岁的木灵站在收容所的门口，看起来比普通孩子更弱小一些，似乎只有别的孩子五岁的身高。

她的小腿处有几处破皮，白色的皮肤上泛着血丝。木灵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可是那双小小的拳头，紧紧地握着。

眼前的铁门锈迹斑斑，大门中央挂着同样爬满了铁锈的锁链，昏黄的阳光照在这片大地上，周围的土地、树木、墙角的木桶都被蒙上了一层光泽。

木灵站在门口良久良久，那把锁，比她还要高半尺，怎么打得开呢？

木灵的父母早已去世，早年间死于一场车祸，听说在驾车回家的途中与一辆大货车相撞，车祸现场异常惨烈，后来肇事之人被判无期徒刑。那时木灵才三岁。

失去双亲的木灵辗转于亲戚家，一开始由乡下的爷爷抚养，后来爷爷病重，被接到了舅舅家，舅舅的大儿子和小儿子常常欺负她，木灵不敢反抗，话越来越少，饭菜都不敢多吃。

舅妈总说木灵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深夜的家里，总会突如其来地爆发出舅妈和舅舅吵架的声音，木灵躲在门后偷偷哭泣，默默地想可能又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吧。

终于有一天，舅舅蹲在木灵的面前，面露难色地说：“你的明淑姑姑明天会来接你，木灵，以后你会在姑姑家生活。”

木灵静静地看着舅舅的脸半响，像个大人般镇静地说：“好，我知道了。”然后乖乖地走进自己的小屋子，流着眼泪把铺在桌子上的彩色铅笔一根根地收进盒子里，装进小背包里。

明淑姑姑有一个女儿，大木灵两岁，对她这个半路来客很不友好。在这个家里的一年半时间里，每次看见小姐姐抱着姑姑的手臂撒娇，木灵就会跑到后山的大树下，大哭一场，有时候哭到出不了声。

一年半后，她被送往蓝天收容所。

收容所里的十六个小朋友，大的九岁，小的五岁。他们争抢新到的玩具，漂亮的衣服。大管家苏妈妈刻薄，每顿的饭菜只有一人一碗，不肯多给。木灵的饭总要被大点的孩子抢去一半。

她看着全然不认识的景象，不哭不闹，不说话，也没有朋友。她的身上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伤疤，小本子上越来越多的画，蓝色的花、绿色的人、黄色的树、黑色的小羊......

这天，苏妈妈从外面回来，车上载满了物品，小朋友们一哄而上，兴奋地围在车子周围，看着苏妈妈从车上抱下来一个又一个的箱子。

木灵站在外圈，看见大铁门敞开着，车轮的印记在刚下过雨的湿润路面向外延伸，穿过大铁门，消失在看不见的地方。

木灵看着热闹的场面，看见苏妈妈脸上不多见的爽朗笑容，这么近却那么遥远。木灵握紧手里的本子和铅笔，一口气跑出了收容所。

雨过天晴的空气都是清新的，木灵跑出去很远后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往后看，隐约看见那个铁色斑驳的大门依然敞开着，还有里面走动的人。

木灵回过头，看着远处天空上的彩霞，微风吹过，她的脸庞微微泛红，尽管眼里的泪在打转，却咧着嘴笑了。

七岁的木灵看着远处的森林，那里似乎有让人着迷的秘密，吸引着她。木灵一路向前走去，越靠近，越能感觉到那里吹来的风，轻柔、舒服。

她想把这一切都画下来。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看着树木在高空中交相辉映，阳光洒在墨绿的叶子上，金光闪闪，风吹过，树叶簌簌的声响像在诉说着一个秘密，更远处的树木看起来要伸展到了云端，像是天空的阶梯，神奇无比。

她站在森林的边缘，仰起脸望着看不见尽头的森林，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木灵伸出手抚摸树干，粗糙的树皮让她想起了爷爷的手。

头顶茂密的树叶层层攘攘，挡住了阳光。地上生长着高低不一的草木，大树底下生长着苔藓和大朵的蘑菇。木灵一直走，只听见风从耳边吹过，树叶摇晃着身体，有动物在不知名的深处吼叫。

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木灵猛然转过身，却只有墨绿幽暗的树木，心里不由得一阵惊慌。木灵怯怯地往前走，每一步都小心起来，那声音却原来越近，越来越大。

木灵转过身，依然不见任何生物，心里越来越害怕起来，只听见那声音说：“木灵——木灵——过来。”

木灵开始跑起来，恐惧让她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却甩不掉后面的声音，木灵越跑越快，一不小心被前面的树枝绊倒，她顾不上膝盖处传来的疼痛，爬起来一直往森林的深处跑去。

“木灵——木灵——”

木灵不顾一切地往前跑，突然一道白光在她的眼前掠过，那声音一瞬间戛然而止。她抬头看着眼前的变化，四周的树木退让开来，绿油油的草地上出现一幢白色的建筑，高高的尖顶犹如魔术师的帽子。

木灵走上前去，推开黄褐色的木门，门口的碧绿风铃叮铃铃地响起来。

木灵走进门口，能听见木门在她的身后慢慢的合上的吱呀声，却被看到的震惊，嘴巴张得老大。

面前的圆形墙面四周镶嵌着高到顶的书架，书填满了每一层，有楼梯在地中央螺旋上升着，搭建在每一层高处。

旋梯上的刺猬懒懒地斜躺在木梯上，身边的书打开着；地面上的兔子踮脚站立着，双手攀爬在书架上，好像在奋力抽出一本书；暖黄色的木头座椅上坐着三三两两的小动物，都低着头看书。

木灵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图书馆，她忘记了身上的疼痛，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切。

“你好—。”

“嗳——”木灵像被惊醒般地投向声音的来源。眼前的男子瘦高挺拔，木灵要仰着头看那张脸。

“你好，我叫信，你呢？”信走近木灵，半曲膝盖蹲下来，微笑着看着木灵。

木灵看着信三十几岁的模样，却为称谓而犯难。

信看着受伤的木灵，抱起小小的她，走到管理员桌子旁边的皮沙发上，轻轻放下她，然后从柜子里取出药箱，替木灵清洗伤口。

木灵看着信的修长手指，又打量着眼前的景象。

“这里是森林图书馆，木灵，欢迎来到这里。”信收起药箱，轻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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