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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悦安是云关的一位大夫。初来关中，不少百姓觉得她身为女子不好好嫁于他人，偏来这关中做个大夫，颇败坏这关中的妇德。可是，说归说，由于官府之中无心治理，便也无人赶她出关。
悦安，好不容易在关中安定下来。本以为岁月静好。谁料南吴两国的战火烧到云关，硝烟四起，关中的百姓只留下老弱病残，而悦安不想再流浪，也留了下来。
医馆外，极为寂寥，偶尔可以看见几个人影一闪而过。医馆之中，一个女孩与悦安面对面坐着看书。
“姐姐，我们为何不离开呀。”一个小女孩虽看着医书，却不问着书中的内容。
“累了。”不断奔波，即使才刚过碧玉年华，内心也早已荒芜一片。
“好吧。”若是普通髫年之年的孩子，定是抓着不放了。可是女孩子倒是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继续看着书，没有恐慌。
快到午饭之时，一个小男孩突然闯进医馆。
“姐姐，安夏。你们快来。”男孩气喘吁吁的掀开医馆的帘子，带着她们跑到一条无人的巷子中。
男孩将一处的杂物翻开，里面有一个满脸是血的士兵。
悦安赶紧探了探男子的鼻息。“带他回医馆吧。”她松了一口气，稍稍沉吟说道。
“可是，若是有人注意到的话。”安夏有些担忧的说道。
“无妨，衣服脱下便好。”两个小孩听此便帮着悦安将男子的衣服脱下。
“我将他的衣服带回去吧。”吾易看着悦安说道。
“好。”如此，若是他要寻，也可以寻得的。而医馆之中也有地方能藏得。
于是三人半扛半托的将男子带入医馆之中，无人会注意到一个只着白色内衫的伤者，尤其在这人人自危的时候。
“吾易，你去将门关上，然后把衣服藏好后去准备午饭。安夏，你打盆热水来给他擦脸。”
回到医馆后，悦安一边拿着药一边说道。
“好。”
贰
悦安将男子的衣服脱下。这伤口也太多了吧，一条一条的刀疤像蜈蚣一样遍布整个背部。她略微皱了皱眉，一处一处的处理。
待到处理好伤口后。看到男子的脸。她有些惊讶，脸上的血擦干后，男子的面容全然没有一点的武夫该有的样子，反倒像这关中以前的私塾先生，一脸秀气，俨然是少年郎的样子。
“姐姐，安夏。”吾易端着饭菜出来。
悦安的心思也被拉了回来，她洗了洗手，便和安夏和吾易吃起来。
“此事，尽量少同他人说。”虽然两个小孩很懂事，可是，时值战乱，还是小心为好。
“那他醒来怎么办啊？”吾易有些担心。
“你带来的，你看着办。”安夏有些赌气，本来日子就有些拮据，这下姐姐又得再照顾一个人了。
“安夏，医者不该如此的。”悦安似乎看出了安夏的心思，淡淡说道。也让吾易不因安夏的话自责担心。
“我知错了。”安夏瘪了瘪嘴。继续吃饭不理吾易。
吾易也知道安夏跟他赌气，却也不恼。只是静静的吃饭。
用完午膳，吾易看着床上的男子。
“姐姐，他没事吧。”怎么到现在还未醒来。安夏进房休息了，中午是他和姐姐习医书。
“没事。”再过一会儿就会醒的。悦安心里算着时辰。
两人看了一会书，约莫过了一个时辰。
床上的人有些难受的睁开眼，眼前虽是清晰。却还是忘不了梦中的红色，鲜血肆意流淌，耳边还有厮杀之声。
“姐姐，他醒了。”吾易有些激动的说道。
悦安走上前，正想要把一下男子的脉。男子却突然将手一甩，立马坐起来看向她。
“姐姐。”吾易有些担心看着她。
“身上的伤不痛吗？”悦安摆摆手，示意吾易自己无事。
听此，男子微微皱起的眉头逐渐松展。思绪似乎被拉回来。再看着眼前的两人，约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抱歉，多谢姑娘相救。”男子有些艰难的行了谢礼。
“无妨。”悦安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给他。“吾易，你去看看厨房有哪些吃的？”
吾易看了男子一眼，便转身进入厨房。
“多谢。”男子接过水杯。
“敌军何时会入关中。”悦安此话一出，男子拿着水杯的手微微发抖。还好水没满，不然定是要洒出来。
“再过几日吧。”
“公子的名字？”
“程子修。”
名字也是秀气的，不过看着男子心思仿佛不在此，她也不过多询问，只是说道“你先躺下休息，吾易待会就会拿来饭菜来了。”
程子修躺下，可却没闭上眼。悦安继续拿起医书来看。
待到饭菜来时，程子修的精神似乎好一点了。
“姑娘，关中的人几乎都走了，你为何不走？”
“为何一定要走？”
程子修愣了一下，突然看了看吾易，似乎懂了。而悦安看着他的动作，只是笑了笑。不作解释。
“对了，你的衣服已被我藏起。”
“嗯。我明日便离开，不会再麻烦姑娘了。”
“公子，”悦安放下手中的书“那我又为何救你回来？”
程子修不再说话，悦安也不理他。“吾易，你将安夏喊起来。”
“公子，你若觉得歉意，你便教一下两小孩识字读书吧。”她最近肯定要外出，家中肯定顾不得的。
“姑娘怎么会知道我会教书呢？”
“公子的手，以及名字，不是该行军打仗的人。”
“好。”确实不该。一切都太重了。
吾易带着安夏走到他们面前。
“姐姐，我还没睡够呢。”
“还没睡够呀，那我就让这个哥哥教吾易一个人读书好了。”
“别别，我学我学。”
悦安笑了笑，就这么看着他们三人识字起来。原是有些基础，两小孩学起来也不难。
一旬过后，程子修正准备告辞。突然吴国军队进关。
叁
医馆的书房之中。阳光透过窗户打在桌上，男子的长发微微被晒着。悦安下意识的想替他挡着。待到手伸到半空中之时，才发觉到自己的不当之举，状似无意的收回手。
“你还不能离开。”这些时日里，悦安不断外出问诊，馆中两小孩被他教得很好。这一切出奇的默契。
有时，她甚至出格的想着将他留下，她不知是喜欢上了他，亦或是喜欢上了这段短的岁月。
“我知道。”这一出去可能就有危险。
“所以，接下来，还要继续麻烦你了。”军队进关，大夫定是不可缺少的。而这，也是她为什么觉得留于此地没有危险。
“好。”
“他们两个去哪里了？”悦安问道，关中在整顿，今日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估计在看草药吧。对了，他们同我说，他们是你捡来的。”程子修抬头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悦安。眼角竟沾染了些许温柔。
“嗯。当初心存不忍。只是没想到这两小孩有时粘人得很。”悦安看到那温柔，一时晃了神，觉得他本就应该这样的。
“挺好的。”能有人护着。程子修笑了笑，嘴角略微勾起，眼角的笑意与温柔杂在一起，让人如沐春风。
这一旬里，他们实在见不到几次面，这是悦安第一次看到他笑。
她突然想起昔日初来时关中那些人说的话。
嫁于一人，白首不离。
“你应该笑的，很好看。”悦安脱口而出，待到察觉有些无礼时，赶紧说了声“抱歉。”
程子修一愣，“姑娘笑起来也很好看。”倒是不在意她的无礼。
“多谢夸奖。”悦安拿了本医书，状似无意的看起来，实则在掩盖自己的慌张。
从不知道时间会过得这般快，她看着外面夕阳西下，收起医书，准备和程子修一起出去同吾易安夏用膳。却看到他正在写东西，眉目间不复温柔，皆是悲凉。
“你在写什么？”悦安有些不安的问道，仿佛回到昔日救他那一天。回到了那段荒凉流浪的岁月。
无人回答她的话。悦安只好自己探身去看，自己这天究竟是怎么了，竟这般无礼。
她一眼就看到军中二字。她稳住心神，看着整张都是军营里的事。原来，他从未忘记。亦或者说，他早已被牵挂住了。
“姐姐，姐姐。开门。”吾易的叫喊声将悦安和程子修从各自的世界里唤出来。两人看着对方。
“吾易，你先去吃。”悦安先打破这寂静。
待到脚步声走远。
“抱歉。”她很想问他，为何还揪着过去不放。可，自己又凭什么来问责呢，他的过去，与自己无关。
“无事。”程子修只是淡淡拿出一张白纸，将写过的纸覆盖住。欲盖弥彰。
“吃饭去吧。”悦安不想待在这里。
“好。”
一顿饭吃得与平常无异，若是忽略了悦安心中的波涛汹涌。
吃过晚饭后，悦安在厨房收拾碗筷。厨房虽小，倒是简洁干净。
“你有想过离开吗？”第二次问了，他想。程子修站在她身旁，默契的接过盘子。
“没有。”悦安直接的说道。她知道，他想问什么，想做什么。只是，她不能陪他。
几近半辈子的荒芜，悦安要的东西很简单，只是要安稳的度过一生，而程子修的出现更加让她确定心中所要。
他会离开，可她不会，即使程子修走后，她还是荒芜度日，可是她还会遇到很多人，总有人给她想要的。
“我信。”
“我明日要去军营中救治。”
“好。”程子修顿了顿，终是说道：“注意安全。”
“嗯。”
次日醒来，悦安头有些痛，便从医馆中找寻一些草药，泡于水。
“走了。”悦安看到程子修早早起来，便与他一齐吃完早饭。
“好。”他看着悦安推门，关门。身影就这么消失在眼前。
是不是，他日相别，也是这般？程子修放下碗，走进书房。吾易安夏醒了，便会来寻他的。不像他，走走停停，丢了那么多人。
晚上，晚膳过后约莫一个时辰。
悦安进门时看到程子修在等她，男子在烛光的照映下，竟显得更加俊美。悦安不禁暗道，美色误人。
肆
“今日，外面有告示说，再过半月，便可以自由出入关中了 。”心中有羁绊的人，怎么能留得住？纵是如何安慰自己，悦安喉咙还是有些难受。
从来没有想过以这种方式作为开场白。
“好。”两人相顾无言。
“我回房了。”纵是不舍，可还是不愿相处。人总是想要贪恋更多。
“嗯。”而他却不顾她，自顾自给她留下温柔。
离开前一天，军队里的活已经忙完。悦安将自己的医馆重新整理，准备明日的开张和离别。
“姐姐，哥哥说他明日就要走了是吗？”安夏吾易跑到她的面前，将近一月的相处，虽不如和她待在一起的长，可，终究是有情。
“嗯。”
“好吧。”安夏难受的说道，又有些踌躇的问：“那，可以多让哥哥，嗯，多呆几天吗？”
悦安手下一顿。“哥哥有他的事要做的。”她不能拦住他，她没有理由的。
悦安将医馆的东西整顿好后，走进书房。
一切依旧，只是，终是物是情非。
“要我帮忙吗？”悦安看着他将昔日写的纸一张又一张的塞进不同的信封。
“不用。”他停了一下，抬头看向悦安“我将军营中所有的事情都写下，想着他们的家人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可，我终究没能护住他们最后的家书。”目光是无限的悲凉。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悦安不忍看他的眼睛，却还是直视他。她想，这个男人，她连怪也无处怪他。
“你如何寻他们？”如今战乱四起，寻人不易。
“不知，四处流浪。终会寻到的。”
“好。”悦安放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离开那日，关中倒是热闹，有人回来，有人离开。
“哥哥，你还要回来吗？”
“等你们长大就回来。”
“好。”
这人连道别也要这么温柔，长大了自然就懂得了，不是所有的离别都有相聚。自然也不会再那般殷切的期盼了。
“一路珍重。”悦安看着程子修，帮他理了理衣服，仿佛他才离去几日。仿佛二人亲密如同夫妻。
“好。你也是，日后自己多多保重。”
“嗯。”
悦安和吾易安夏看着他出关，到最后，消失在视野尽头。
“回去吧。”相聚与离别不过一瞬间的事。好在她这一路走来，习惯了。她忽略掉心中的疼痛，牵着两个小孩的手，往回走。
伍
医馆之中，吾易安夏有些难过的趴着。人一旦习惯了陪伴，空虚与难过避无可避，不过还好，他们只是小孩。
突然悦安问道，“你们将他昔日的衣服藏哪了？”
“那件衣服哥哥早早的就洗干净拿走了。”
这人，温柔得利落干脆。
她走到书房之中，一切仿佛从无人来过一般。
子修，我们，到底是谁弃了谁呢？你要的流浪，我早已在前半生尝过；我要的安稳，你亦也尝过。
只是，我们刚好因此错过而已。
古风沐沐作者 ：鱼生，一个喜古风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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