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年龄是第一大焦虑的理由。
在一定的年龄上生了这个年龄该有的东西,比如白发,比如皱纹,比如体型的改变,都是焦虑的理由。
在一定的年龄上还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东西,比如足够的钱,足够的地位,足够的成就,足够的阅历,足够的人生经验,甚至,该有的心境,也会成为焦虑的理由。
好多年前看电影《人到中年》,有一句台词印象很深,说“人到中年万事休”,后来改成“人到中年万事愁”。都是年龄惹的祸。
书看不完,也是我的焦虑。
算了一下,家里现有的藏书,以我的阅读速度,有生之年里已经是看不完的了。而我还在不断地买。这是已有的东西带来的焦虑。
信息更迭,日新月异,人有我无,引起“知识焦虑”,这是未得的东西引起的焦虑。
生活不按常理出牌,是我的焦虑。
肩上的负担和对这负担的质疑,它是应该有的吗?它是我引起的吗?等等,构成焦虑的平方。
赵家的狗何以多看我两眼,赵家的狗何以不看我,人际的交往,是否得体,以及对人际交往的恐惧和障碍,也是焦虑的理由。
与父母难以沟通,或原生家庭缺乏沟通的氛围,用日本的剧本医生三宅隆太的话,是有“未结清的过去”,因此人物是带着缺失感的,这个缺失感是产生故事弧的重要张力,因此,好的剧本,都会把这个“未结清的过去”给结清,而不好的剧本,往往是因为作者自己仍然背负着“未结清的过去”。
连续看两部伊斯特伍德的新电影,一是《老爷车》,一是《骡子》,都是他自导自演,也都是这个年近九十岁的电影人在结清自己的过去,或者说,完成自我救赎。
这种张力是来自自己心灵深处的,而不是为讲一个故事而设计的起承转合,所以电影看上去别有动人之处。
在《骡子》里,伊斯特伍德说:“我可以买来一切,却不能买来时间”。是年龄的焦虑,也是未结清的过去带来的焦虑。
两部电影的最后,人物都完成了自我救赎,《老爷车》的男主以死赢得解脱,《骡子》的男主则在获得家人谅解和接纳之后进了监狱。战争阴影及与家人的不和,是伊斯特伍德自己的人生缺憾,到年近九十的时候通过电影来进行自我表达和自我救赎,不知道他在现实生活中是否也得到同样的圆满?
前面说“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还有“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问君能偶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似乎古人的愁,约等于今人的焦虑。
其实不然。现代的焦虑,是短期的,表象的,可解决的心理问题。古人的愁,是长线的,内敛的,具有审美价值的精神状态。
斯多葛学派认为,世上的事,分为我可以控制的和我不可控制的两种,而人生的智慧,在于区分可以控制和不可控制这两种。
人生的意义,或者说任务,是努力去控制可以控制的部分,而与不可控制的部分和平共处。
古人的愁,便是对不可控的部分,以及不得不共处的心态,所做的诗意表达。
而能否区分可以控制和不可控制的界限,才是人之所以焦虑的真正原因。但,不是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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