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冬天,人们都比较清闲。
河道两岸,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完毕,田野里一片空旷,深翻过的泥土地裸露出黄土原有的底色。 间或夹杂着几簇没有拉运回村的玉米秸叶,散乱的堆积在田地中央,在初冬的廋风里瑟瑟地孤立。山坡上的梯田地,秋播的冬小麦已经生出浅浅的新绿,象块块色气不太浓重的春裳,鲜鲜地贴在层层叠起的梁湾里,顺着矮矮的山脚一直伸向云烟飘绕的山顶。远山的草甸,草丛慢慢褪去了青春的浓厚的气息,只留下一片淡淡的青秀的山色,静静地默默地掩映在村庄周围。此时,山峰崖壁起伏的轮廓似乎比以往显的更加清晰,纵横交错的谷壑界限也比以前变得越发鲜亮;片片生生息息的小树林,抖落了繁密的枝叶,淡淡的疏影,匍匐在山凹,和山的青色融在了一起。
清晨的村庄,落下一场薄薄的早霜,房屋的瓦片和麦场的草垛上,凝结成一片淡淡的雪花样的砂白,等着彤彤的太阳从屋后的山顶露出头,暖暖的光斜照下,把这遍野的银霜悄悄融化开来,化作丝丝淡淡的雾气,消失在早晨的清冷的空气中。村旁蜿蜒起伏的沙石公路上,响起了几声汽车的啼鸣,一辆从远处乡镇驶来开往县城的中吧早班车,停靠在了村旁的路口,嘟嘟的喇叭声,,在不停提醒着赶车的路人。初冬的早晨,已经有了几分寒气,人们口中哈出的热气,浓浓的漂浮在嘴角边上。路口,已经有了等车的十来人。他们都是去城里的。有星期天回家返校带着吃食的学生;有扛着麻袋卷着秤杆的年轻小伙;有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穿着厚厚的棉大衣,在家人的搀扶下,吃力地踏上停靠在路边的车门,是一位生病的母亲,在家人的陪伴下,要去县城的医院检查看病的;还有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穿红色羽绒棉服的姑娘:她背着鼓鼓的行囊,离开村庄要去遥远的繁华城市打工,眼里流溢着对村庄的恋恋不舍和对外面世界的一往热情!
村庄的屋顶上暂暂升起袅袅的炊烟,人们已经开始做早饭了。不知那家的影碟机里冉冉飘出来优美的流行的歌声,那是韩红的“家乡”,又或是腾格尔的“在那遥远的地方”。动听的歌唱伴着流淌的音乐从炊烟袅袅的土抷院墙里飘绕出来,缠绕在村间路旁的柳树枝桠上,飘荡在村旁寂静的田野里,久久的萦绕不去!
吃过早饭,乘着晴朗的天气,有人要去十里外的乡镇去赶集了。太阳虽然升起老高,但空气中还是夹杂着丝丝咧咧的寒气。公路上已经有了来往的行人。喊上村里的同伴,骑上一辆飞鸽自行车,沿着蜿蜒的沙石公路,去赶集。山路虽然有些难行,但对于走惯了的人们,还是一路坦途,说说笑笑,骑车自如。偶尔,身旁飙过一辆崭新的颈隆摩托,车后的排气管突突的发出诱人的声响。侧目看时,是一个穿黑皮夹克的偏偏少年,座位后面带着穿蓝色羽绒服的俊俏姑娘。他们也是去镇上赶集的。偏远的乡间,人们赶集,除了要去到集上买一些生活用品,农闲时间,对于人们,尤其年轻人,常常也是一种难得的娱乐。冬天人们没有太多的农事要做,闲着呆在家里,便觉得无聊。于是相约去赶集,捎带着买一点鞋布,油盐之类的日常用品,其实主要是为了逛逛路,散散心。也许,家乡缺少象都市一样的大街可逛,大山深处,最繁华可逛的地方,也就只有乡镇的集市了。
初冬过后,总有一两场凌厉的寒流,从外面袭来。喘息的寒风,一阵紧似一阵,路边的红柳或刺槐也象怕冷似的缩一缩身子。寒流到来的第二天清早,河边的浅滩便结上了一层莹莹的薄冰。天气虽然很冷,但还是有早起的人们,赶着驮麦子的毛驴,到河对面村庄的面粉加工机上,去加工面粉。在路过石拱桥的路茬口,碰着了牵着骡子去走亲戚的老熟人,便暖暖地问上几句:“哎,这么早啊,这冷的天干啥去啊?”,牵骡子的便回答:“哦,你也早啊,我到山上他姑家去,他姑给了袋子洋芋叫我赶骡子拉回来”。说着话就相互错了过去,各朝着各自的路径走开了------。
入九,天气变得更冷了。入夜的一场冽风,箬来整整一个白昼的大雪。雪花飘飘洒洒,象漫天的柳絮,又象银色的细碎花朵,把天空和大地,把山峦和河流,把瓦屋和小路,笼罩的迷迷蒙蒙,连成了一片。雪不停的下,人们躺在暖和的热炕头,一边看着彩色电视里放着的剧情节目,一边隔着贴了窗花的透明玻璃窗,愉悦的望望窗外这结结实实的雪,——“瑞雪照丰年”呵!这充满吉祥希望的农谚,早已深深种在人们心坎的田垄里。心里便不由涌起来年庄稼的地里绿油油旺盛的蔬菜瓜果,黄澄澄金子一般的玉米粒子和麦粒子来。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转眼,又到了一年的腊月,人们似乎又忙碌了起来,但这时的忙碌不是为了收割田里的庄稼,而是因为快过年了,家家户户,衣食住行,该准备的都要准备,该收拾的都要收拾。购好足够过年烧用的煤炭,备下一两月牛骡够吃的草料,磨下精细的面粉,去集市提上一袋东北产的优质大米;家里的农用车摩托车自行车,该维修的维修,该换油的换油,柜台上的彩色电视机,旧了的该换新的以旧换新;房屋的灰尘该扫除的要扫除,张贴的年画要尽早选好看的买到;孩子的新外套,老人的新棉袄,都不可不备。乘早给外出打工的宝贝儿女打电话叫回家过年,招待亲戚朋友的瓜果蔬菜,酒肉特产,等等,凡是过年所需用的一切,都要乘早备齐。准备足了,收拾好了,这年才过的有滋有味,过的欢乐踏实。
腊月,也乐了孩子们的心,他们的脸早笑开了花。孩子们盼着过年,喜欢过年,是因为过年要有崭新的漂亮衣服穿,还有大人们一定要发给他们祝福的压岁钱,他们有了压岁钱,可以在唱庙戏耍社火的正月,在庙会前的地摊上买自己好看的棒棒糖,五香的瓜豆,甜甜的水果,买不用火柴就可以擦着点燃的响亮的爆竹,还可以买自己心爱的小手枪,小皮球。于是,孩子们天天盼望着过年。听听孩子们口中那唱着的如同背诵唐诗般好听的儿歌:腊月八,眼前花,还有二十二天过年啦!眼前,不由浮现出自己儿时天真可爱的身影。
腊月八过后,人们还在为置办年货忙碌的时候,又迎来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这雪比前半月那场还要喜人还要丰盛呢!漫天的花瓣,又一遍把远处的山坡,近处的村庄、河道装扮成一幅银装素裹的优美画卷:凸兀的山峦披上了银光焕发的外衣,起伏的的山势,在冰雪的覆盖下,显得更加的宁静和深远。宽敞的河道,除了河水还在泛着潺潺的结着冰查的清波,两岸的沙滩,一片净妆,雪厚厚的,酥酥的,象一张平铺的结实的绒毯,在河谷的平地上舒展开来。雪后村庄的屋顶上,薄薄的瓦片间,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晴朗的阳光照耀下来,反射出一片耀眼的亮光。村间的空地上,公路的斜地边,山谷的小溪旁,孩子们开始勤快地堆起了雪人,打起了雪仗,划起了雪冰。村子里,田野里又响彻孩子们嬉戏的欢笑声。
腊月二十三日,是祭灶节,也称小年。相传,这一天,灶王爷要到玉皇大帝那儿去,报告一年来她所护佑的人家善恶长短。玉皇大帝要根据灶王的禀告,来为凡间赐福或降罪。所以,人们都担心灶王爷上天说自家的坏话,就在灶王出发之前,给她献上又甜又粘的麦芽糖,她吃了人们献上的糖果,就会心里又乐又甜,嘴上却又粘又蜜,话也说不出来,所以,在上天做报告的时候,就把人间的恶事说不清楚,漏掉了,这样,玉皇大帝也就不会给人间降下罪来。人们都说,灶王爷的形象是一个慈祥的老婆婆。这仅是家乡的一个美丽传说。
不管是怎样的传说,到祭灶这一天,家乡的人们还是要怀着一个虔诚的心,点燃一柱袅袅的香烟,献上丰富的供品,给灶神恭恭敬敬的磕几个头,并默默地在心底许下一个真诚的心愿,希望许下的愿望在灶王爷的护佑下,在来年的日子里变成吉祥如意的现实。
祭灶节过后不久,人们置办的年货也都置办的差不多了。该买的买了,该卖的卖了,白面馒头蒸好了,猪头肉割下了,儿女们出门打工也都归来了,一切都收拾的妥妥当当,满满足足,只等着大年三十晚上,一片清脆响亮的鞭炮声响起,一炉尽现天伦之乐丰丰盛盛的年夜饭便开始了!(2010.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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