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似乎从未年轻过,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的父亲比和我同龄孩子的父亲要老很多,甚至与有些同龄孩子的爷爷年纪相仿。
父亲成家比较晚,他是在40多岁的时候才生下的我,别的家庭至少都是三代同堂,而我家却只有两代人。
成家晚不是因为找不到老婆,也不是因为父亲长得难看或者是身体有缺陷,事实恰恰与之相反。在我的记忆里,尽管父亲看上去比同龄孩子的父亲要老一些,但他身材依然魁梧挺拔,近一米八的个头,在他那个年纪的人群中外形还算是比较出众的。
那时的他还是一头浓密的黑发,虽然如今早已变得花白,但发量仍然未减,无论怎么看都是肉眼可见的帅老头儿一个,可以推断出他年轻时绝对是位帅小伙。
如此的精神小伙竟找不到老婆?最开始我也感到很纳闷,稍大一些的时候,我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原来是因为我爷爷那一代被莫名其妙扣上了富农的帽子,所以父亲也就成了富农家的儿子。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富农就意味着低人一等、受人歧视和遭受不公平的待遇,人人都对“富农”、“地主”避之唯恐不及。如果不是改革开放把“帽子”给摘了,父亲大概率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你也就看不到我的这篇文章了。
父亲生于四十年代,他们那代人是历经苦难的一代人,只要你翻开那段历史你就可以从中感受一二,同时,他们也是除旧迎新的时代见证者,坚韧、乐观、勤劳,是父亲那代人身上最显著的标签。
儿时,最喜爱的事情就是听父亲讲他过往的经历,尽管他的那些经历都充满了坎坷与心酸,但父亲却总能笑着把它讲出来,似乎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从小他就教导我们:“做人就该乐观一点,现在的生活比起我们当年吃树皮、挨批斗,不知要好多少倍,要相信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父亲对种庄稼很在行,经常看到乡亲们上门向他讨教关于种庄稼的技术。据村里年长的人说,父亲曾在“大集体时代”当过村里生产队的技术员。
他对任何事物总有一种钻研的精神和一股不服输的劲。在我儿时的印象中,他似乎无所不能,木工、砌匠、篾匠、水电和各种修修补补地活他都会干,这些他从未拜过师学过艺,完全是靠自己观察摸索自学而成。
除了种主粮之外,父亲还喜爱种果树,在我家的屋前屋后都被他种满了各种果树,有桃树、梨树、橘子树、板栗树、枣树、葡萄树等等,还有各种瓜,西瓜、甜瓜、香瓜、玉米等。
他总是会变着花样种出很多好吃的东西出来,让我们兄妹一年四季都有“好果子”吃,还因此惹来村里的小伙伴们羡慕的目光,父亲就会拿出果子分给小伙伴们吃,看着小伙伴们大口吃着果子,他嘴角总会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久而久之,我家也就成了小伙伴们的乐园。
父亲对嫁接技术颇有研究,其实那些果树原本结出来的果子都是又小又涩,经他的一阵操作之后,就像变魔法一样,来年又大又甜的果子就会挂满枝头,沉甸甸的果子将果树压弯了腰,有些树枝还被压断。
母亲经常会看着那些果子发愁,因为太多了吃不赢,为了避免果子熟透掉在地上烂掉,母亲会吩咐我挨家挨户地送给邻里乡亲吃,甚至直接让乡亲们自己去果树上摘。
儿时的我,一直都对父亲的嫁接技术充满着好奇心。父亲告诉我:嫁接就是从又大又好吃的果树上剪下枝条,然后将其插接在又小又涩的果树上,来年就会结出又大又好吃的果子。
其实,做人又何尝不是和嫁接一样呢?首先要善于发现别人身上的优点与长处,再将它学会,来弥补自己的短处,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取人之长,补己之短,唯有如此,人生才能够结出累累硕果。
八年前,父亲由于脑中风,偏瘫导致行动不便的他,凭借坚强的毅力和每天不懈的煅炼,竟奇迹般恢复到生活能够自理。他好了,我们却反而感到担心了,因为他又开始捣鼓着他的那些果树,几近荒芜的果园又被他打理得紧紧有条。每当果子成熟时,父亲就会打电话让我回去拿果子吃。
这不,我爸又打了几个电话来催我,这次是又大又甜的桃子熟了,前两天刚回家拖来满满的一后备箱桃子,然后把它分给了邻居、朋友和同事们,他们吃了之后个个都反馈说好吃。
“那当然,这是我爸亲手种的。”我骄傲地告诉他们。
“你爸还缺儿子么?干儿子也行!”同事小张幽默地问道。
“很抱歉!已经满员了,你等下辈子吧!”我得意地回道……
父亲是个不善表达的人,曾经在很长的⼀段时间⾥,⽗亲在我的⼼⽬中就像⼀尊冷峻⽽遥远的雕像。懂事了之后,我才发现那些平凡的岁月里,其实都被刻下了父爱的痕迹,只因为它太过深沉,不易被发现,就像父亲脸上的那些蔫苹果般的皱纹,都是在我们毫无察觉中,被岁月一点点悄悄刻下的痕迹。
今天是父亲节,谨以此文献给父亲!愿天下所有的父亲快乐安康!不止父亲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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