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窗花繁,南窗竹茵。暗雨滴答在青青石板,古寂无隐,红灯高照,印了一个人轻摇折扇的影子在地板上。有人站在窗前,身高体长,冠云华发,是一男子没错了。室内沉香氤氲,细烟袅袅回旋萦绕,一个细尖妩媚的男声女音,半开玩笑的说话了:“倒是刚好,这夜雨下的。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只见那男人作势转身,兰花指一捏,轻轻点指着坐在方座椅的另一个人,装腔用花扇掩鼻噗呲道:“呵呵呵,你猜猜,她会不会来?”见座椅上的人未说话,仍旧是借着通白的烛光规矩的看书着,似是根本没有听见窗前的人说话。拿扇的人也没管,顺势又转身面对着窗外浩渺的夜雨,自顾自的摇扇,背着手,感觉像是分析,又仿佛看透了一切的语气,用三分细尖五分无赖两分慵懒的声音说:“你言道相思,耍泼皮无赖的行径,一则可言明情意,可作掩饰之由。二则浅击其心,自上次砡蓉引路之事,倒是有些小聪明。三则若是来了,定是了会其中意思。四则也可明了她对你到底是何心思,若非那次不请自来,本是对这未过门的夫人未上任何心思的。”略略默安了一会儿,望向窗外大雨。外面还是很黑,雨还是淅淅的下着,下着,打在地上枝叶上,发出“扒拉”“滴答”的声响。拿扇的人兀地严肃正常起来,但声音仍然细尖:“本以为是个官家小姐,闺房中人。上次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她真有这个本事。那九阁楼,可不是一般普通人进去了就出得来的。还真是该问问,怎么出去的。啧啧啧,若是中了,此人非将即相,不是一个军也该是一个官,当很是聪明啊。”
只见此人妖异非常,是男亦女,雌雄莫辨的样子,一双桃花眼笑得更欢畅了,左眼角下那颗殷红的痣也疯狂的抖动着,转身又是一个阴阳指一指,怪音怪腔怪气:“哈哈哈,你说说,你倒是如何对付?”
这次指的那个方座椅上的人没有继续看书,而是走到一旁去挑弄室内养的美绝的鱼,涟水荡漾,鱼怡然游动,穿梭在小莲叶花之间,红绿粉嫩,轻轻啄食:“那便是演一出戏了,戏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做局,设套。你的门徒,唱戏的里里外外,总也是有这么多人,怕是早就领会其中精髓。”最后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悠然看向窗前的人,玩笑说道:“这戏,你唱的,还嫌不够多吗?”连带着这句话是拂水成刃,水滴快而猛,咻的一声,直逼摇扇之人!
“锦瑞兄说笑了”说着顺势折扇有力快速地转了一圈,很是妖娆,把水挡了下来,又摇扇继而作揖细尖道:“小人不过就是一个伶官,就爱唱唱小曲,酌酌小酒。”慢慢起身抬头看过去,摇扇道:“顺带杀杀人罢了。”但见两人相视一笑,继而爆发出一个爽朗,一个细尖的笑声。
“夏伏冬蛰,乍暖还寒,小心啊。”一阵铃铛的清脆,一女子正抬手把弄细长的烟杆,然后就是一阵的吞云吐雾,“九阁楼的事,本是之前就有听着风声,毕竟尚书府出来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还带了这么多的古玩珍稀,也明了什么心思。带去九阁楼,一是随了她的心愿,消了顾虑。二是那天刚好试探下虚实。三是也可来个英雄救美。结果不想还真套着条鱼。”女人侧坐在躺椅上,绫罗细丝,伴着铃声,抽着大烟:“只是我不明白,虽是有九阁楼一事,但是为何公子这次送的东西是机械琉璃盒,是不是有些大费周章了些?”
那戏词简单,不过是个邀约的信函。真正要动脑筋的,是赴约的位置。看出机械琉璃盒是一个地图也很是容易,两点一线,光彩流溢。但是那琉璃盒,不是什么人都用的来的,它自身带的光华,会根据季节时间地点事物的不同发生变化,在人眼睛中形成的图像也会有所差别,地图自然会模糊破乱甚至错误,有一点发光的位置是不会变的,每走一步,全局皆变。而且因为那么小的一个盒子,要包含一座华城的地图,其中精巧又岂是那么简单。除却材料特殊,世所罕见,再是工艺,其次是思虑,怎么把图藏进去。光是想想,就知道这琉璃盒有多么神奇!现如今,倒是给送出去了!
“不过就是个稀罕物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拿来赏玩赏玩也就算了。什么用都没有,也不知是哪些老顽固老顽童做的,一个漂亮的废物罢了。”
雨夜依旧是深了,天穹仍然高远着。雨声浩渺,窗灯明灭。暗影汹涌,刀光剑影,血雨交融,什么地方,大事小事,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恩仇快意。
尚书府柳家。
天尚未明,竹灯深红。柳二小姐手持一纸红灯幽幽走在漫漫的长街之上,流苏链子的影子投在了地上,来回晃动摇曳,刷刷的走远了。没有琉璃盒,只有一个灯笼,面目颜色冷峻。有更夫打更报时,空空大街,长长回荡着“寅时寅时,天时或明。寅时寅时,旭日将升。”黎明将晓,故事将起。
“相思有木,串作念珠。”八字成句,置于盒底。本以为是琉璃盒的开锁机关。但是昏睡醒来,才知是自己得意忘形了。字,不见了。摸摸盒底,盒子仍变幻,但也只有一个点亮着了,另一个点和线都已消失。这琉璃盒,便是没什么用了。而且,就算可以用,我人就在这京州城里,拿什么地图不是多此一举吗?倒底赴约地点在何处?!仍是未知。
给我一腔相思,再给我一方邀约,地点未给?现在邀约的人也不见?你李锦瑞,到底要干什么?!!
只见柳二小姐坐在座椅上,似是责问又似是怨愤:“你家公子不给地点还邀约,怎么,现在人也是没有了?”
“小姐,我家公子有请。”一个粉面媛女恭敬得体道。
“那便是瞧一瞧你家公子要耍什么花样。”出堂院又是红灯笼,一路、一片静谧的大红灯笼,摇曳其华,又是妖艳又是诡异。方才柳二小姐从柳府出行,一路直奔宰相府。不想刚走至一半,才入相府管辖的范围。有些惊讶,但似乎也在意料之中,一路的入目芳华,就瞧见一片的妖妖红灯笼,灼灼其华的样子,一路延伸通向至宰相府。看来,果然是恭候多时了。
“我很好奇,柳小姐是怎知来这里的?”帘中公子颛幽声问道。满是好奇,却不惊讶。
柳二小姐划着茶杯喝茶道:“这没有去处的地方,便是最好的地方。除了你的丞相府,你说,我又该去哪儿呢?都说了,相思有木,”略的停顿手中动作,眼波平静坚定地看向公子颛“这相思木,不是您相府才有的吗?”又喝了一口,“怎么,公子还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吗?”
“小姐一下问怎么多,锦瑞一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姐如此聪慧,不如猜猜,我们现在所处在哪儿?”公子颛玩味笑道。
“并不知。”柳二小姐轻声说。
“哎呀呀,小姐怎么这时又装糊涂了呢?”公子颛在帘子里连连摇头不赞同道。
此时反而柳二小姐更摸不着头脑了,心里捣鼓腹密,这公子颛这么周折费腾,最后引我到了这里,总觉得不对,有一种一入门难回归之感,管他搞什么,我肯定是要回去的。
“这儿,是哪里?”柳二小姐狐疑问道,同时随声音“铛铛铛......”抬头。
伴着玉帘珠子的清脆声,有人拂手出来,一身红衣拖地,长发不冠,熏香浓郁,笑意道:“这儿,是九阁楼。”
柳二小姐听着脸有些发烫,两个人四目相对,无话,所有东西,非话语可言说明。
却兀地突然,柳二小姐一阵眩晕,自觉不好,但已经来不及,摊倒在桌,没有了意识。
“从你来了这里,你还妄想全身而退吗?”公子颛看着柳二小姐安静的睡颜,一双深黑眼眸里,平静无波,犹如深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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