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

树上的叶子落了一地，厚的像棉被盖住了院落，叶子上踏着脚，感觉踩在地毯上。墙上、树上晒满了秋。往年到了冬季来临时，这些高高在上的包谷都”变”现了。

儿子把车停到门外，手里提着箱子和塑料袋子，踏进老家的院子。看到这个景象心里有种不祥之兆的悲凉。

“妈、妈……我回来了”

“儿子、儿子……”

屋子里传来老人微弱的声音。老人费劲的正想从床上爬起来，却又倒下了。儿子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搀扶老人。

“妈你病了？”

“没有，老了，腰痛是老毛病”

“”咋不告诉我“”

”躺躺就好了，能吃能喝的”

这时隔壁婶子给老人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搅团，满屋子都能闻到香油的味道，爛的韭菜翠绿，油泼辣子飘了一层，搅团是黄色的，一碗黄、绿、红酸辣”水围城“，让人垂涎欲滴。婶子帮老人翻了个身，把碗放在床上，老人爬着吃的津津有味。

”你妈不让告诉你，我看这几天她连饭都做不了，谁家做的饭早就给你妈送。”给你妈去大医院检查一下吧”。儿子愧疚的点点头。

”麻烦大家了”

”都是乡邻乡亲的，一点都不麻烦的”

车子急速的在马路上奔跑，老人躺在颠簸的后排座椅上手紧紧的抓着车门上的把柄。看不见外面。只感到车子在晃动。车停了才知道医院到了。磁共振出来了，老人因为骨质疏松引起的腰椎压缩性的骨折。医生再三嘱咐要卧床一个月。恢复至少半年以上。

老人随即住在城里儿子的家。儿子给母亲熬了一锅排骨牛肉汤，用了两个小时。一碗热气腾腾上面飘着葱花、香油的汤放在老人的床头柜上。老人吃着碗里的香菇，红萝卜，冬瓜，黑木耳。眼睛也吃的湿润了。老人一阵满足一阵叹息。

半个月以后老人坚持要自己上厕所，儿子也上班去了，还常常加班。老人吃的是外卖。

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阴天、晴天……。一天也见不上儿子的面，夜深了儿子把一身的疲倦带回来，没一句话就睡了，早上起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洗漱声只有短短的五分钟，一句”妈我走了”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老人在躺床上“哎”的一声，开始”发呆并自言自语，就像猴子离开了山林，来到陌生的地方一样迷茫。过着没有自己的日子。

从窗户看天，灰蒙蒙的，天、地浑然成一片雾气。房檐上的雨滴滴答答的落在外面的窗台上，玻璃窗上划过一道道雨痕。老人的心就像湖里激起的涟漪一圈一圈的向外扩散着。

在儿子家里吃饭都不用做。直接送到家里来，想吃什么外卖就送什么。一整天都没有人打扰，想睡就睡想吃就吃。这样的日子老人很不习惯。面对四壁，总说像匣子，像笼子，自己住的是监狱。这墙壁隔绝了她与外界的接触，禁锢她的思想。白天盼着天黑，晚上数着星星等天亮。这城里的天漫长的像掉进了无底洞一样没有盼头！对门、邻居都不来往。老人住在儿子家更想着自己家。

在农村不知不觉天就黑了，时间总是不够用，活总是干不完。下雨天东家串西家逛，你在我家吃饭，我在你家吃饭。窜到谁家吃谁家。谁家有病人谁家人最多，出出进进人不断。

儿子早上走的急，忘记了烧开水，又打滴滴回来烧了一壶水。

老人一天都不想在儿子家里呆，恨不得飞回到自己的老窝，想到老朋友就想哭。好想和老朋友一起谈天说地，一起种地。

老人不住的乱想：人老了，还要离开自己的家，被赶到儿子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