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入学,她最后一个到寝室。怯怯地敲门声后,一个拖着小马尾,带着宽宽的黑边眼镜,眼神中露着几点鼠黠,涵着胸的女孩闪身进了寝室。她叫陈平平。
晚上八点,一个浓眉大眼的女孩披着一头又黑又密的湿发端着澡盆目中无人地走进了寝室。大家都惊讶地看着这个气宇轩昂的陌生人。直到女孩发现众人的疑惑,低头笑出声来,大家才发现“她”居然是陈平平。
潜力无限还是双重多变,众人默默寻思。
陈平平与众不同。别的姑娘上了大学,都一个劲地突显优势,改造劣势。但她,明明长得极其大方秀美,但总想隐藏自己的美貌:除了洗浴后,平日里总戴着大大的黑边眼镜,脑后拖着一根小辫;很少买衣,从不买裙,总是穿着旧旧的大大的衣裤;也不与人过多来往,最多参加个老乡会。每天早上准是第一个离寝,晚上在熄灯前十分钟才回来,成天泡在教学楼和图书馆,比谁都努力。大假小假也不回家,一边学习,一边做家教挣钱。
后来,有人通过陈平平的老乡报料,陈平平家里很穷,她还是养女,所以“亚力山大”。
大一期末,成绩出来了,但陈平平的成绩并没有名列前茅,只能说“平平”。
大二,系里来了一位美术老师,清清爽爽一大帅哥,名叫庄青。画画得极好,把一众女生迷得不要不要的。但他总喜欢在课堂上说些“玄话”,弄得大家云里雾里的,只有陈平平总是心领神会地频频点头。
不知从何时开始,陈平平每天晚上熄灯后都在床上打坐,逢人便讲生了病也不能吃药。后来,大家才知道,陈平平在庄青地介绍下加入了一个组织。每天晚上教学楼的灯熄灭后,他们都会集中在学校美术室,点起蜡烛集中学习。
有一天晚上,室友们听见陈平平在蚊帐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去医院吧!”大家百般劝戒。
“不!”陈平平按着肚子,汗如豆大,仍不改意。
众人只得找来班导徐君。徐君二话没说,抱起半昏迷的陈平平,冲进医院。幸好及时,阑尾并未穿孔。
疼痛刚好些,陈平平就开始担心,彷徨着庄青知道自己输液吃药后的反应。
两周后出院时,陈平平才知道庄青和他的女朋友都因为传播邪教被抓了。她沉默了好多天。
大家以为她爱得深切,但其实不然。
陈平平为之痛苦的疑问在脑海中徘徊不散:“这几个月,我都做了些什么?时间,宝贵的时间,换来了些什么?好好的一条上岸绳索,就这么没了?还有,对自己那么温柔的庄青怎么会早有女友,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她想起了养母对自己的嘱托:“平平,你的未来只有靠你自己啊!”她想起养父对自己不怀好意地笑,不寒而栗。
站在天桥上,陈平平看着霓虹穿梭的车灯:凭什么,这些人就能过上好日子,而我却不能;凭什么,他们生在富贵家,而我却连件喜欢的衣服都买不起;凭什么我这么努力,成绩也不过中等;凭什么我喜欢的男人是别人的男友,还要被抓?陈平平一把扯下皮筋,任秀发在风中飘零。陈平平想飞身下桥,摔他个惊天动地,至少可以得一回姹紫嫣红,绚烂至极!
“陈平平,你在这里干嘛?这么晚还不回寝?”
陈平平回头一年,是徐老师。她讨厌这个男人的长相,眼睛太小,丑得像两粒黄豆。但那晚,他抱起她的那双大手是那么年轻有力。
“徐老师,上次的事,谢谢你。”陈平平回过神来,“今天,也谢谢你,再见。”
徐君从没看见过陈平平垂发的样子,又不明白陈平平神唠唠的话,一时竟失了神。
“特大新闻,特大新闻,班导徐君示爱四班团支书袁紫衣失败!”
“好不要脸,老师爱学生!”
“大家不过相差个四五岁,很正常嘛!”
“徐长那么丑,袁长得那么漂亮,怎么可能会答应?”
“那不一定!徐好歹也是个大学教师。多少女生靠这招留校,是袁太笨啦!”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平平终于找到了前进的方向。所有的疼痛都会成为受伤者奔跑的助力,因为回首只有一扇扇紧闭的大门和一片片狰狞的荆刺。
陈平平终于鼓足了勇气,叩响了徐君办公室的门。
几番细语泪眼、情真意切的进攻,几番同命相连、感同身受的倾诉,陈平平终于拿到了开门的钥匙,当上了系办公楼的保洁员。
陈平平本来只负责办公楼公共区域的保洁,但她却喜欢打扫徐君的办公室,特别是只有徐君一人在的时候。拉家常,谈专业,诉悲喜……两人越聊越投机。陈平平省吃俭用,咬牙买了几件能突显身材的好衣裳。看着徐君在自己身上流走的眼神,陈平平喜上心头。
那一晚,陈平平买了半斤卤肉一瓶白酒,还准备了一块带鸡血的方帕。背着这些沉重的东西在校区和教师宿舍区来来回回了好几趟。
你还要不要离开那个恶魔养父?陈平平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坚定地走向了徐君的家。
一切如愿,陈平平攀上了这根上岸的稻草。保密,二人各怀心思,不谋而合。徐君吃了袁紫衣的亏,再不想重蹈覆辙;陈平平琢磨着不见光自有不见光的好处,无形就无把柄,明争易有备,暗斗人难防。
从那以后,陈平平周末常常谎称住在同市的亲戚家,谁也没太在意。
大四,系里贴出了保送研究生的条件:爱国拥党政治思想纯正,三年成绩必须平均在年级前十,社会工作积极……心有所望的人都开始行动了,说情的,进贡的,自不会少。
陈平平急呀!虽说徐君答应偷偷改动档案里的成绩,系领导也答应撮合这“小俩口”,但这钱势的力量不容小觑!
放“风”!至少可以击退一些对手吧!陈平平思量道。
很快,系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徐君和陈平平的关系。果然,当保研名单张贴出来时,虽有不少人指指点点,但终没人上告。
当然,天下舍命而奔的人决不止陈平平一人。
那晚,徐君把陈平平搞得很惨。两人大吵一架,陈平平才知道有人用匿名信的方式烂造了她和庄青的关系。愤怒之中陈平平也没失了理智,她只请徐君不要忘记第一晚的血!
陈平平买了一包“茶花”,听说第一次抽烟的人会醉烟,但抽完了半包,却还是那么清醒。烟也打败不了自己,陈平平想笑,自己真是一根杂草。坐在路边,陈平平用打火机烤着烟盒:居然烤出了一个美女的样貌,鲜红的茶花变成了女人的头巾。
原来,美丽都必须经受住火燎。
陈平平失声痛哭起来,揉碎了所有的烟叶。
[if !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陈平平没事人儿似的,又穿梭在徐君的屋里。看着徐君欲言又止的样子,陈平平知道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忍!
毕业,留校,保研……一切进行得那么顺利。当陈平平盛装出现在毕业晚会上被同学们一口一声尊称为师母时,陈平平觉得一切都值了!
毕业后,听说陈平平的日子并不顺心。资质平庸,学术上一无建树,课也上得一般,不待学生喜欢;但徐君却平步青云,为了“进步”,成天陪着系主任“娱乐”,脚不沾家,听说还包养了研究生情人。
终于有一天,陈平平忍无可忍,直接冲进了系主任的家里,当着系主任的面推翻了麻将桌,给了研究生情人一耳光。徐君要离婚,陈平平用儿子要挟,才保住了一纸婚约。
十五年后的同学会,徐君没来,陈平平留着齐耳短发,挎着规矩的公文包,一脸沧桑,美人迟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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