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翅老人》：“衰老”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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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用”的天使一如衰老的老人，当没有利用价值时，就只能接受嫌弃和抛弃。

关于马尔克斯，想必大多数人与他结识都是来自《百年孤独》，来自魔幻现实主义，来自他作品中那深深“孤独”带来的震撼感。或许我与大家一样都是慕名而来，不过我读的不是关于那“遥远深厚孤独”的《百年孤独》，而是一部关于“衰老”主题的短篇小说《巨翅老人》。

《巨翅老人》讲述了佩拉约夫妇一家的故事。大雨连绵，“瘟疫”蔓延，刚出生的孩子整夜发烧。某一天，刚扔完螃蟹回家的佩拉约在院子里发现像乞丐一样，长着巨大“破损”翅膀的老人。后问女邻居，知道他是为孩子的事而来，从天庭叛乱逃出来的天使，佩拉约把他关在鸡笼里。半夜，雨停，孩子烧退了。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天使的消息来鸡笼围观，本来想把天使放走的想法也就此消失，而把院子围起来观看收费，经过一段时间后，发现没什么新奇和作用。加之来了演唱队，有个人头蛛身的女孩吸引走了全部人，佩拉约一家恢复往常，不过在此期间赚取了很多钱。再后来利用天使带孩子，待孩子长大一点上学去，他们又开始厌烦起天使。最后十二月的一天上午，天使的翅膀恢复，消失于天空。

对于《巨翅老人》的解读有很多，其中最多的是关于宗教（天使，神父，宗教没落，信仰缺失），不过我还是喜欢《堂吉诃德的眼镜》中对巨翅老人“衰老”的解读。

把天使（巨翅老人）看作是佩拉约的父亲———衰老的人。接下来的故事都是家人和外人对这个衰老之人的态度，做法。

一.故事中可能隐着一个“弑父”的事实

自古以来，年老力衰的老人是不讨喜的，谁也不愿意照顾只有一张嘴能动的人，可是又不得不照顾，每每这个时候就会矛盾出现，嫌弃，争论，吵架，出现意外，但这一切又都不是意外。

《巨翅老人》中看似没有出现佩拉约夫妇的父亲，但“巨翅老人”身上却处处有着他的身影，甚至还昭示他的命运。“佩拉约和埃莉森达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很快摆脱了惊恐，最后竟觉得似曾相识”，对一个素未谋面，而且还带着巨大的翅膀的人，为什么觉得“似曾相识”，仅仅是因为他是一个老人吗？这个理由我不太信服，除非见过一个这样的人，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佩拉约一下午都在厨房里守着他，手里还拿着根警棍，上床睡觉前，他把他从烂泥里拖出来，和一群母鸡一起关在围着铁丝网的鸡窝里。”我想说对一个无冤无仇的老人用这样的款待方式，对自己家中的老人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后竟“把院子围起来，谁要看天使，一律收五个生太伏”，这种做法，我想对于一个老人来说不至于。再到后面天使到处在房间里走动，“埃莉森达终于失去了耐心，她失态地大叫，说住在这个到处都是天使的地狱里简直是种厄运。”对老人大发雷霆，我想假如他的父亲还在，这可能就是他的命运。

一个老人在这样的家庭里，他的命运绝不会比天使好到哪里去。有的肯定也只是后悔和怪自己的无能，然后静静等死。

古典时代，人们相信瘟疫是由不洁引发的，很多时候，文学中的不洁都是由秩序的倾覆与混乱引发的。在《巨翅老人》开头的“灾”，很可能是由对伦理秩序的颠覆引起的，那么是什么样的伦理被颠覆了呢？我想从天使的遭遇不难看出。

二.新老的更迭，老会护新，但新往往会忽视老

新老的更替是亘古不变的客观规律，在一定意义上新生的出现也就意味着老旧的消失。《巨翅老人》中老天使和新生的婴儿合成一组镜像，就像长辈与小辈。

“刚出生的孩子整夜都在发烧，大家觉得这和死螃蟹的恶臭有关系”，“‘这是一位天使’，她告诉他们，‘肯定是为孩子的事来的，只不过他太老了，被这场雨打落在地上’”。每当小辈危难时候，长辈一定会尽自己的全力让小辈渡过难关，即使自己身心俱疲，会消失，再讨厌小辈，都会完成新旧交替的任务和使命。

在文中，即便是将天使关进鸡笼里，还时不时咒骂的佩拉约，在对待孩子方面也是悉心呵护，尽管也有些不管的态度在里面，但至少没有到一种太过的程度。在天使对待佩拉约一家的态度上，天使像文中说的“为孩子而来”，他“甘心”住在鸡笼中，不反抗，被人观赏，用来换钱，提供物质上的援助，他虽不愿照顾孩子，但还是在一旁看着，冥冥之中有一种联系在其中，最后离开。

但与此相反的是天使的状况，观赏，捉弄，像玩物一样，得不到“小”的尊重和爱护。或许是孩子能创造更多的价值，而相反，老人所有的剩余价值都被榨干，等待的只有被厌恶。

老人和小孩一样。婴儿是老人的轮回，老人是婴儿的延续，以此向前，生生不息，构成生命的璀璨辉煌。为什么老人和婴儿得不到平等的对待呢？

三.衰老不是错，如果连衰老都不被容许，或许消失是最好的结果

生老病死实在是世界上最正常不过的事，如若只允许生，青春，不接受死，衰老，那么这个世界就真的太怪了，如若只按照价值的大小，是否有价值来评判，对待一个人，那么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衰老”“无用”都不能作为不好好哺育的理由，嫌弃的理由。“利用”完就想立马甩手，这是人性，好好照顾就转向道德。衰老不是错，是一种无奈，谁也不想“穿得破破烂烂，光秃秃的脑壳上只剩几绺白发，嘴里的牙齿也所剩无几”，谁也不想“只吃茄子泥”，谁也不想被扫帚赶来赶去，呵责。

“衰老”如果要以丢面子，掉自尊，被玩弄来维持接下来卑微，咒骂的生活，那么我想像天使一样“不顾一切地扇动着那对老兀鹫般的大翅膀”，在空中绽放异彩。

“衰老”的天使一如衰老的老人，当没有利用价值时，就只能接受嫌弃和抛弃。只怪无用就是最大的过错，到那时或许死亡更像是一种解脱，一种新生，一种自由。正如文中所言“他不再是她生活中的累赘，而变成了海平面上一个令人遐想的点”“为他自己，也为天使”。

可能天使早就想飞走了，奈何没有恢复伤势，只能忍受。

关于“衰老”主题的作品，文学中很罕见，在19世纪之后才慢慢发展起来。我们热衷于青春，死亡，却忽略了夹在中间的衰老，总认为它漫长让人厌烦，乏味。但其实它就在一瞬之间，不知觉中头上的白发多了几根，脸上的皱纹多了几道，身高和体重又往下缩了缩，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都注意不到。

我们害怕衰老，害怕身上有“老人味”，有淡淡的尿骚味，害怕没有人照顾，但更害怕的是没有人在乎，随意被欺负玩弄以及丢掉那最后的尊严。或许不久将来，我会成为那个天使，经历一样的事，但我希望遇到不一样的人，他们会更包容，更理解和同情他人。

我想那时我就不会飞走了。

在现代社会中，绝大多数人都顶着巨大的压力，小孩有小孩的烦恼，打工人有打工人的无奈和心酸，老人也有老人的可怜，每个人都随时面临着崩溃边缘。相比来说，老人的关注度最低，因为常常会忽视。

在生活中，我们好像对老人也没有太多的耐心，有时会将压力转移到他们的身上，无奈但又无可奈何，没有钱就不能生活，需要钱就要外出，但外出就要有分别，有压力。

其实他们也想像小宝贝一样得到关注，但这是永远不可能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