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方便面

八十年代的农村并不像现在这样的物质富足，和城里的生活更不能相比。农村的孩子几乎没有什么零食，更不要说在当时算得上奢侈的方便面了。

初次吃到方便面是到离家将近二十里的县城上高中那年，当时因为离家太远又因为开学初学校没有安排好我们的住宿，我便被妈妈安排在表姨家中暂住。记得那时的表姨在我眼里挺像一个女干部的，烫着卷发，一身裙装大方而得体，看上去比我妈妈年轻多了。她对人态度极冷，这点和我妈不同，而且使我很不安。

第二天一早，我和她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饭菜很简单，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却是绝对的丰盛，别的菜我都记不清了，而对于桌上的那碗方便面我确记忆犹新。长到十五岁，我好像第一次吃那么香的面，面在碗里一缕缕地蜷缩着，鸡蛋一片片像花一样掺在里面。闻着就有一股特殊的味道，别说吃了就是闻着、看着，我仿佛觉得自己的口水要流出来了。突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不知道是因为我当时太紧张，还是因为她家的小花碗太小太滑，碗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顿时，一碗方便面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鸡蛋仿佛在冲我傻笑，我慌乱地收拾着残局。虽然我记得当时并没有人多说什么，但我从眼睛的余光中分明看见表姨鄙夷而又气愤地瞟着我，她家的小表妹也在偷偷地对着我笑，剩下的饭是怎么吃完的，我记不太清了，但一路哭着奔跑到学校的样子多年来一直萦绕在我心间。

有时候我常想：如果没有那个掉碗的小插曲，那应该是一顿值得回味的不错的早餐。而实际上我第一次吃到的方便面只是一碗煮方便面的水和几根残羹而已。很长一段时间，一想起那个早上，那碗方便面，我就暗暗发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碗方便面吗？等我将来有钱了一定天天吃方便面！

而今，许多年过去了，我对于方便面的心酸记忆早已淡然，老公曾买来超市陈列的各种各样的方便面来弥补我心灵的伤害，而我始终找不到那碗方便面的余香。我想：我对于方便面的味道早已因为表姨的目光和小表妹的笑声而改变。

大学毕业后，我在县城做了一名老师。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招商场门口碰见了表姨，她与当年判若两人，头发已经花白，背有些驼了，看上去比我妈还要老，她好像已经不太认识我了，但我还是礼貌性地去给她打了招呼。攀谈中才知道她很早就从纱厂下岗了，现在只是走街串巷卖些面包、卫生纸等一些小的生活用品挣点钱，而当年那个骄傲的小表妹也只是在超市打工勉强维持生活。

至此，我明白了一个做人的道理：善良就是在别人吃菜而你却在吃肉时尽量不要咂摸嘴；善良就是不要轻易去伤害一个孩子的自尊及那稚嫩的心灵。也许你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就可能改变她生活原本的味道！

而且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并不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