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午饭后,听父亲讲他年轻时,在镇上煤矿井下挖煤时死里逃生的往事。
父亲读初中时成绩很好,以年级第六的成绩考上高中,但那时家里太穷,我的祖母一人带着我的大姑、父亲、叔叔三个孩子,家里收入就靠祖母一人,为减轻祖母负担,父亲主动提出放弃读高中,去上班,供我的叔叔上学。于是,17岁的父亲,就在家乡镇上的煤矿参加了工作,父亲从小书法绘画好,分到矿上宣传科从事宣传工作。而父亲说的死里逃生的事情,发生在1967年,那时父亲25岁,因受文革的影响,他被批到井下做了一名挖煤的矿工。
父亲告诉我,煤矿分为露天开采和井下开采,大部份的煤矿都是井下开采,技术难度高危险性大,特别是开采技术和安全措施不达标的小煤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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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父亲同往常一样去井下开采,这是一段新开采掘深约5米的巷道,顶板用杂木棒支撑,底板坑坑洼洼。父亲手拿”岩镐“(挖煤工具,类似鹤嘴锄),弯腰在这段挖掘面内击挖,挖了一阵后,突然感觉有岩土掉下,抬头一看,看到顶板岩土在矿工帽照射的灯光里,细细碎碎往下掉,接着二三处、三五处往下掉,他心里一惊,恐怕是发生“冒顶”(因矿山岩体遭开挖扰动,顶板增压坍塌),身体本能迅速一转,只听“嘣”的一声闷响,他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一推,然后自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待听到班长大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父亲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已被推出2米外,巷道内尘土飞扬,前方的巷道塌落掩埋。在后方检查支柱的班长,过来,一把抱住父亲,双手一边在父亲背上重重地拍打,一边喊着“在就好,在就好,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说刚刚真是千钧一发,以为父亲会被压死在里面。直至如今,时隔50多年,父亲一直尚未想通,当时自己只是向后才转身,无形中却被一股巨大的力推了出来,是不幸中的万幸,捡回的一条命。
那次是父亲井下开采最为惊险的一次。他说,有时井下开采时会碰到大石块阻拦,只能用”岩镐“一点点将周围挖开,挖出一个可以过人的坑道,这个坑道不是站着过,也不是蹲着过,而是刚好只够一个人身体大小的位置匍匐着过,背部基本是贴着上岩体慢慢钻过去,每每那一刻,心里一直都是寒颤的,只要顶部岩体稍有一点松动,就真的会命丧九泉之下。
那时,下井采煤,不管是下井的矿工还是矿工的家属,每天都会担心。担心煤井坑道坍塌,担心密闭空间里的瓦斯爆炸(因煤层中常伴有甲烷等),担心地下穿水。每天上班出门前,家属一定再三叮嘱:注意安全,平安回来;而矿工们每天只要换上工作服,带上矿工帽,迈入井下巷道那一刻起,心中自然默念保佑安全,因为谁都不能保证顺顺利利地进去,平平安安地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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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父亲讲完这段井下采煤的故事,心情久久难以平静。看着眼前的父亲,沧桑已然刻在了这位老人的脸上,历经了文革的批斗,历经了那么苦累的工作,我每每唏嘘感叹他的磨难时,他却说其实感觉自己这辈子还是很幸运,遇到了很多好领导,好同事,即使在文革的时候,还是私下里不断给予他照顾与关心。
这位历经磨难却依然心存感恩有趣有爱的老人,现在已78岁的他,会淘宝购物,有自己的支付宝账号,会玩微信,会拆装电脑主机,会重装电脑系统,有着三五个经常往来的老朋友,每天会散步,会做保健操,写写毛笔字,自己会定期上医院体检取药,很多很多的事情他都是自己做,从不告诉子女他自己就已做好,他最怕麻烦子女为他操一点点心,唯有一件事除外。
我俏皮地问:”老爸,马上就到您78岁的生日,您希望女儿送什么礼物!“不待父亲回答,我便压低嗓门学着父亲地口吻道:”我什么礼物都不想要,只要陪我出去旅游就好。“我一说完,老爸象个孩子似的开心大笑起来,说,知父莫若女,你要是还带我去爬华山,我照样刷新这几年二次徒步登顶的记录。
是的,这件唯一除外的事情就是旅游。老爸,可爱的老爸,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在有生之年,多出去看看,多出去走走,这些年,二哥和我二家人也一直在尽力实现着他的愿望。感恩他曾经为家的辛勤付出,感恩他给予子女无尽的关爱,更爱他年老时活出自己的模样。老爸,可爱的老爸,等等我,在您实现愿望的路上,我会伴您一路前行,就如同当年您疼爱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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