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间,往事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尤其夜深人静时更细节化地浮现在脑海。
昨晚想起了薛旭东,一个很可怜的孩子,15岁时便因病逝世,他也应该像我的爷爷一样,死后身体僵硬被,被肢解扔进焚烧炉之中,而后成为骨灰吧!
初见他时,在五十六中八年级二班的教室,我刚参加工作担任二班的班主任,第一天就对他印象很深,因为全班没有一个同学愿意跟他做同桌,出于悲悯,我让他坐在第一排,并狠狠表扬了他在打扫卫生时的我积极,心里想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只要老师关注,品行和学习不会差到哪里去,但经过之后的相处,我发现年少时总有些想法过于幼稚。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早读,我发现他不会读完一整篇文章,认真给他辅导发现他一个“新”旧的“新”也不认识,作业也一塌糊涂,全靠抄,看一笔,抄一笔,月考后更是让我震惊极了,120分的卷子考了3分。
薛旭东学不了习,但奇葩的事情少不了他。
一节课可以上好几次厕所。
春夏之交时穿着极短的短裤上学,班里同学都以为他只穿了裤衩子而忘记穿裤子又一日,他嘴巴扭曲,极瘦极黑的脸上涂满了一层厚厚的,不均匀的劣质粉底,脖子以上出奇的白,脖子以下出奇的黑,怎么看都像白无常,而身上总是飘来十五块劣质古龙香水的味道,极其刺鼻。
可爱的是这小孩总问我“老师,你说这样好看不”,我心里暗暗嗤笑他,如同嗤笑一个傻子。
我一直想着教会学生悲悯,但当薛旭东的噩耗传来,只觉得自己也是个满嘴仁义道德而又恶毒的人。我和那些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嗤笑他,嗤笑他的表象,而未细细体会他的不易,他家庭的不易。
薛旭东的爸爸是个守墓人,上夜班,工作辛苦,工资极低。爸爸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离了婚,他曾告诉我说自己要学会给死人化妆,这样可以多挣一点钱,他爸就不会那么辛苦,自己也有钱去找他的妈妈。
他很多时候穿着破旧的不合身的衣裳,也会为了吃到十块钱的炒细面而开心地发个朋友圈,这种家中没有母亲的贫苦生活我不敢想象。
有次不得已去了学校附近一位女同学的家,混乱之境让我目瞪口呆,小小的院子一半隔离出来养鸭,臭味感人。小姑娘的小小房间没有窗帘没有门锁,家具破损,油漆斑驳。
而薛旭东的家庭环境更是可见一斑了。他小时做了一次心脏手术,胸口有道长长的疤痕,他有时周末去发传单,夏天晚上在烧烤店打工,白天来学校趴在桌子上睡觉,他想挣钱去看妈妈,穿想穿的衣服,可冥冥之中,命不久矣。
可怜的孩子,来这世上一遭,尽受冷眼。
我也突然明白,我选择的是平民教育,那些在社会底层苦苦讨生活人比比皆是,我便来自底层。我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教育理念。施以很大的压力让这些孩子考高中考大学,可他们中的一大部分注定名落孙山。而我要教给他们什么呢?
苏霍姆林斯基有一篇文章《农村学校的特殊使命》,或许,我也应该降低目标,先培养这些农村孩子发自内心的悲悯,对知识的尊重、渴求以成为一个精神丰富的人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