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对象

别看赖求才十九岁，却是一个己经打了三年工的老油条。他是那种说话没大没小、口无遮拦，无拘无束的人。家乡通常是把这种人叫‘半肝子’和‘老鸡蛋’的。

每年农忙时节工地上减员厉害，公司就从附近的村庄招收一些女工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以弥补人员不足造成的损失。赖求就像瞌睡遇上了枕头，每天最喜欢的事就是和那些女工在一起说笑打闹。

有一天中午休息时赖求问几个女工说：“你们有没有看过西门庆和潘金莲的电视剧？”

几个女工不屑地说：“老掉牙的电视剧，都看了十几遍了，就像热了多次的残汤剩饭早过时了。”

赖求似笑非笑，故作一本正经地说：“就算你们看过一百遍又怎么样，里面的精髓和要义却是鞭杆吹笛，一窃不通的。”

那几个女工要他说明白点。赖求就干咳一声洋洋得意地说“你们哪一个能给我解释清楚潘金莲和西门庆睡觉时为什么要呻吟，要叫喊？”

有年龄小，脸皮薄的一听就羞红了脸低下了头，却也有没皮没臊地说：“那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受活呗！”

赖求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大错特错，我早就预料到你们会这么说。”

那女人就说：“那你给我们解释一下是什么原因？”

赖求故作神秘地说：“也就是你们几个我才肯告诉，要是换作别人休想让我说出这个秘密。大家想想看，平时我们手上扎个小刺或眼里呛一粒尘埃都痛得啮牙裂嘴，泪花直流，……(此处省略三十个字)潘金莲要是不叫唤那才叫怪哩！"

几个女人听了笑得前俯后仰差点背过气去，有人提议："脱掉这个死皮赖娃，流氓私狗的裤子，看他今后再敢不敢在咱们姐妹面前满嘴喷粪，胡说八道。”

大家听了一致赞同，鼓噪着扑过来脱他的裤子，赖求大惊失色拨腿就跑。可那几个婆娘却紧追不舍，大有脱不掉裤子誓不罢休的劲头。

慌乱中赖求被一根钢筋绊倒在地。赖求一看那阵势知道摆脱不掉就带着哀求的口气说：“几位大姐何必劳神费力，苦苦相逼。不必你们动手，就让我自己给你们脱了吧！”说完松开裤带就往下拽。那几个婆姨见赖求无廉无耻到这种地步，那还有兴趣脱他的裤子，笑骂着转身离开了。

还有一次是端午节的前一天，有人问赖求节日打算怎么过。赖求嘻皮笑脸，玩世不恭地说：“这还不很简单吗，半个月以前我就计划好了，明天约几个好朋友爬到红岩山顶上先学几声驴叫唤，然后喝个酩酊大醉，再躺在草丛中美美睡一觉，赶在天黑之前灰头土脸回到家中，一个有意义的节日不就在混头混脑中愉快的度过了。”

赖求年龄不大，却是出家的迟，得道的早，己经是问了两个对象的人。

第一个是邻村的女孩名叫丑丫的，名叫丑丫其实并不丑，就像村里有好多男人名叫大求，碎求，尕求，女孩叫丑妹妹，瓜女子一样，是因为大人疼爱孩子才取的那类名子，乡下人和咬文嚼字的文人雅士相比就显得憨厚和朴实多了。

丑丫圆圆的脸蛋，白里透红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秀发，唯一的缺点就是个子矮了点，丑丫是赖求在河湾里放驴时认识的。那天丑丫挎个篮子给猪挖野菜，跳水渠时不小心将一只脚陷在烂泥里拨不出来。赖求刚好经过就来了个＇英雄救美人＇将她拽了上来。丑丫那里经过这等阵势，窘得面如红霞，含羞不语。赖求越看越喜欢，竟然抑制不住冲动紧紧搂住丑丫使劲亲了一下，然后在丑丫的哭泣和叫骂声中哈哈大笑着骑上毛驴逃走了。

世上的事也真奇怪，赖求原以为那女孩会将他恨之入骨，这辈子再也不会搭理自己，哪想到丑丫竟然三天两头以拾菜的名义到河湾里去找他。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私下里订了终身。

丑丫不满足那样偷偷摸摸的交往就问赖求将他俩的事告诉母亲了没有？赖求叫他不要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自然就会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

丑丫哪里肯依，嚷嚷着让赖求带着她到他家去了几回。赖求母亲是何其聪明的人啊，她很快就从两个娃娃的眼神和言谈举止中看清楚了来龙去脉。她问丑丫是哪个村的，家里是什么人？

丑丫那时己经将赖求爱到了骨子里，把赖求当成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俗话说爱屋及乌，女孩一心一意想和赖求过日子，对未来的阿婆自然也就恭敬万分，毫无防备，就将自家的所有情况没有丝毫保留象倒豆子一样和盘托了出来。

丑丫走后，母亲对儿子说：“你和她趁早断了吧，你们的事我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赖求听了膛目结舌问为什么？母亲说：“人家心细之人卖个猪崽还要看一看猪爸和猪妈的品相呢，方圆数十里谁不知道文化大革命时期吴俊生因为搞投机倒把是被抓去判了刑的，多少年过去了我还清清楚楚记得开宣判大会时的情景，绑得像个粽子缩成一团，被警察按着脑袋，那样子真是要多窝囊有多窝囊。让劳改犯的女儿给我当媳妇，我还怕人家在背后拿屁眼笑话我呢！别说聘礼，那种人家的女子就是倒贴我也不要！”

赖求说：“大人劳改又和他女儿有什么关系？听你这么说那强盗的孩子就是土匪了？”

母亲说：“你就没听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后代会打洞，老虎不下狼崽子这些话，大汉是坏人，他的娃娃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赖求又恳求了一会，见母亲铁了心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找到丑丫将母亲的意见对她说了。

这消息对单纯幼稚的丑丫无疑就象晴天霹雳，她眼泪汪汪地对赖求解释说：“我们兄弟姐妹十多个，要不是那些年父亲冒着风险东奔西跑，全家人说不定早都饿死了，大人千方百计养活自己的儿女难道也是一种错误么？同样都有孩子，想不到你母亲是那么自私狭隘的一个人！”

赖求听了不高兴地说：“你闭嘴，我最不想听别人说我母亲的坏话，我三岁上父亲就去世了，为了我和妹妹不受委屈母亲也没再寻找人家，要不是她含辛茹苦拉扯我和妹妹，我俩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金无赤足，人无完人，即使她老人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作为一个当儿子的对生身母亲又能怎么样！”

丑丫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痴心爱上的居然是一个如此绝情的人，她气愤地说：“我真是眼睛让野雀雀啄瞎了，咋就混头混脑看上了你这么一个没有主见的软骨头。看来你是得了母亲的言传身教和衣钵的，在你们一家人眼里容不下一点瑕疵，别人都是臭狗粪，只有你们是生金子。今后你也用不着找对象了，就和你妈过一辈子吧！”说完咬紧着嘴唇，流着泪头也不回的走了。

可怜而单纯的女孩，这个沉重的打击也许作为阴影埋藏在心里会伴随她一生！

望着相好了几个月的恋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赖求虽然心里很是不舍却无能为力，他宁愿舍弃女孩也不能违背母亲的意愿而使她伤心难过，他曾经发誓要给亲爱的母亲一个幸福的晚年，以报答老人对自己和妹妹的养育之恩。

赖求的第二个对象是来自市郊农村的卢红霞，那是传说中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出了很多美女的地方，传说四大美女中的貂蝉就是那地方的人。现在全国各地都风行名人效应，只要是历史上有点名气的就说是自己的祖宗和老乡，也不管他(她)是英雄还是狗熊，清官还是贪官，婊子还是烈妇。你想连西门庆那种货色好多地方都争得面红耳赤，互不让步。貂蝉和西施那样又美丽又爱国的绝代佳人就更不用说了！

赖求第一眼看到卢红霞就被她超凡脱俗的气质吸引住了，女孩子高高的个头，白白的皮肤，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梁，洁白的牙齿，腼腆的笑容，矜持的举止让他觉得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

赖求把卢红霞当成了自己的另一半，为了证明对那女孩的爱情，他买了很多糖果和瓜子利用一切机会接近卢红霞，取悦卢红霞。但那女孩却总是对他一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样子。

姑娘的这种态度不但没让赖求退缩，反而让他心中的爱恋之火燃烧得愈发旺盛起来。勇敢的骑士以驾驭烈马为骄傲，优秀的男子以征服清高的女子为自豪。他效仿当时颇为流行的方式，用了大半个晚上写了一封自认为是无懈可击，情意缠绵的情书。其中他认为最得意的一段话就是：亲爱的，每当夜暮降临的时候，我就把枕头当做你来拥抱，鱼儿没水不能活，羊儿没草不能活，如果此生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也就对生活失去信心而郁郁寡欢，了此一生。

赖求托人将信捎给卢红霞之后，一连几天象热锅上的蚂蚁食之无味，坐卧不宁。他干什么都心不在蔫，以致于跟师傅砌墙时差点剁掉了手指。他像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心里只是企盼着卢红霞的回复，他被爱情的魔咒左右着，幻想如果那个外来妹能对他投桃报李，那将是多么令人激动和兴奋的事啊，他要把她像菩萨一样供着，就是给她做饭，洗衣服，烧炕……无论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即使母亲有什么异议，他也要想尽一切办法说服她。能和卢红霞相亲相爱，天长地久在一起，即使离家出走他也义无反顾，在所不惜。爱情能让人失去理智让聪明人也能干出不可思义的事情。祝英台为了梁山伯以死抗婚，纵身投坟。贾宝玉为了林黛玉看破红尘，愤而出家。吴山桂为了陈园园怒发冲冠，投敌卖国。就连七仙女和织女都放弃仙宫锦衣玉食的日子甘做凡人……

可是让赖求失望和迷惑的是，一个星期过去了，卢红霞对他仍然是以前那种不冷不热，不温不火的态度，就好象压根没收到他的信一样。

他带着满腹的疑问去找给他传信的鸿雁（一个年纪和他相仿名叫尕妹的女工）。尕妹说：“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天背地里打得火热把我这个红娘晾在一边了呢，这个卢红霞也真不够意思，愿不愿意，你吭一声不就得了，却把这么活跃的一个大小伙折磨得无精打采，蔫不拉叽！好兄弟你别急，今晚我就过去向她讨一个说法。但我有前提条件，事情一旦成了，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把我这位牵线搭桥的红娘晾在一边。”

赖求说：“我难道是那种吃料刨槽，过河拆桥的人吗？事情一有眉目我就把你请到刘师饭馆去吃大盘鸡。”

眼是观宝珠，赖求没看错人， 尕妹确实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她没有让赖求失望，第二天清早把他叫过去掏出一个信封给了他说："你原来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患了单相思的，昨天晚上我和卢红霞聊了很久，她说对象早就找好了。这封信是她前几天就写好了的，碍于不方便就没交给你，你现在打开看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赖求的脑袋‘嗡'的响了一声，机械地向尕妹道了声谢谢，走到无人处迫不及待撕开信封读了起来。那封信就象施了魔法一样让赖求从酷热的三伏瞬间进入到冰冷的数九天。卢红霞先对他的爱表示了感激之情，然后说她是一个有对象的人，她的白马王子是南方人，是她在前两年前打工时认识的。通过进一步的了解，他们感到情投意合，便决定好要在今年腊月里举行婚礼。

赖求读完信后心里酸溜溜涌上一股醋意，脑海里一阵空虚，脸色煞白就像害了一场大病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走路就象踩在棉花上面一样，当时用行尸走肉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他想这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要是卢红霞是丑丫那该多好。剑不伤人情伤人，也真不知道那天他是如何坚持到中午下班时间的。

这事要是搁别人身上也许是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得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治疗，但赖求是什么人呀，他属于那种没心没肺，麻木不仁，适应性极强的人。痛苦了三天之后，他就脱胎换骨一般以全新的姿态出现在大家面前了，他的脸色由愁眉苦脸又变成玩世不恭。一切都风平浪静，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笼罩在心中的雾霾也烟消云散，荡然无存了。

有人刨根问底想从他口里套出一些蛛丝马迹，他轻描淡写地说：“女人长着豌豆心，跟了谁人谁人亲。婚缘没到不要缠，牛犊渴了自奔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何患无妻，时机一旦成熟，自然会像水一样流回来的。"

有人说赖求有那么一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母亲别想找到对象。也有人说小伙子不坏，姑娘不爱。赖求那样的人其他方面有没有发展我不敢肯定，但找个对象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事情的发展是不是向他们说的那样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反正有了结果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亲爱的读者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