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是地平线上一棵草的时候,不要指望别人会在远处看到你,即使他们从你身边走过甚至从你身上踩过,也没有办法,因为你只是一棵草;而如果你变成了一棵树,即使在很远的地方,别人也会看到你,并且欣赏你,因为你是一棵树!
——俞敏洪
年少的时候,对俞敏洪的写一段话深以为然,立志要拼命做一棵供人仰望的大树,绝不做卑微的小草。今日铲除小菜园里的杂草,突然有了新的醒悟。树与草不过人间草木而已,本无差别各自美好,被人仰望抑或被践踏,不过是人的心境使然。于是便有了此文的思索。
至今脑海中能够回想起来的关于小草最初的记忆是从学会吟唱《小草》这首歌开始。夕阳西下,几个乳臭未干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孩在乡间的小道上边笑边闹边唱,“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从不寂寞,从不烦恼,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歌曲活泼而又欢快,朗朗上口容易学会。那时虽不懂得歌词的深意,但也单纯的觉得歌词里的小草说的是实话,它的确不像花朵般香味浓郁引得蜜蜂蝴蝶流连忘返,也确实不像树木长得高大挺拔枝叶如盖,它们紧凑在一起拥挤不堪的生长的确不孤单,放眼望去目光所至的地方都有小草的身影,大有一种“悠悠到海角”的气势。年少懵懂的心里隐隐约约的觉得,这棵小草在吟唱自己的时候非常的诚实,对自己的认识极其的准确,这棵小草肯定是一株快乐的小草。在最单纯的童年里由小草的吟唱感受到了最纯粹的快乐,以至于现在一提到小草最先浮现在脑海中的还是这首歌。
草是乡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植物,只要是有土壤的地方哪怕是岩石缝中都能冒出小草来。不过要是不幸长在了庄稼地里,准会被农人们拽住连根拔起给扔得很远,农人们不喜欢庄稼地里的小草,但是却从来不会平白无故的去料理山坡上或路边的小草,在那些没有干扰到庄稼人的地方,小草就可以肆意的拔节生长,随着季节时令生死荣枯。后来也渐渐的发现,小草虽没有花香,但是却有着独特的清香,只是不够浓烈罢了。这种清香或许你会在雨后置身于草坪之中察觉到,又或者会在除草阿姨刚刚用除草机推完草坪之后强烈的感知到,总之,人生中你总会有那么些时刻是真真切切的感知到了小草的香味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笃定的相信小草香味很是清浅,略胜于无。直到后来随着知识和阅历的增长,霍然发现有很多小草比如艾蒿、菖蒲、薄荷、紫苏、鱼香草、柠檬草等却有着独特的浓烈的香气,常常被当作香料供人们使用。
除了能够用着香料之外,很多草还可以入药,古时就有“神龙尝百草”为天下百姓治病的传说,传说他尝出了三百六十五种草药,写就了《神龙本草经》,最后不幸因断肠草而逝。至于断肠草的威力不知其真假,在我曾经生活过的乡间有一种被称为“断肠草”的植物,植株不大也只有十厘米高的样子,它的茎呈浅红色肥厚而细软,叶子银白色而富有光泽,春天还会开出小朵紫粉色的花来。大概在能听到话语的时候大人就会指着这种草警告说:“不要碰这个草喔,碰了手会烂掉,更不能吃它,吃了肠子都会烂掉的!”大人们说完就会毫不犹豫的拎起锄头连根铲掉然后用力甩得很远。因此,从知事起就连胆子最大的男孩碰都不敢碰一下的,至于这个“断肠草”是不是神龙尝过致死的那种,就无从知晓了。同时,很小的年纪里对于草又多了一份畏惧,有些草是不敢轻易去触碰和挑战的,因为它有毒。明代著名医药学家李时珍曾写就了一本传世著作《本草纲目》,记载了千百种可治病入药的草木及配方,虽不甚懂医学,却特别的惊奇于读这本书仿佛你所看见过的草皆可入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用草入药治病这种传统一直流传到了现在,中药的药方里必定会有几种草的身影。而在乡间要是有个什么皮肤长疹子之类的,祖辈都会从山上采集一些杂草回来熬煮过后浸泡身体,细想来这可能是乡村版的“药浴”。千百年来,草其实和人的生命交融在一起。
草生活在山野间,融合在真实的生活里。同时也流淌在中华文化的血液里。还记得最初读《诗经·静女》一章时,其中“自牧归荑,洵美且异,”是说一位心仪的女子去郊野采荑赠给男子,“荑”不过是白茅,茅刚生的嫩芽而已。当时读来既惊讶又疑惑,茅草的嫩芽有什么美的,古人真神奇!去野外一趟采一把茅草赠给心上人,心上人竟然还欢喜得不得了,真不可思议,后来才明白不是因为茅草本身美丽与否,男子之所以觉得普通的茅草“洵美且异”是因为这是心上人深深的情意。草见证着男女之间纯净美好的爱情。后来读到了屈原,这位执着于香草的品性高洁诗人。在污浊的世间,诗人执意要将芷草披在肩上,把秋兰结成索佩挂在身旁,早晨采集木兰,傍晚摘取宿莽,栽培春兰又种植秋蕙一大片。君子爱香,小人喜浊,草香融入君子高雅正直的血液之中。“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草走进了家愁国恨之中;“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草走进了冰天雪地的边塞战场;“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草走进了爱而不能相守的痛楚里;“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草走进寻常百姓家的静谧和乐时光......据此,我甚至敢打赌,草在诗文中的身影甚至不比月亮和花朵少,草如同月亮如同繁花,在文化的长河之中静静徜徉。
草虽不如繁花树木惹人眼,但却以它自有的形式融入了人间生活,汇入人的生命之中,又徜徉在文化的长河里。汪曾祺曾写过一本著作《人间草木》,想必这位一生趣味十足的作家也从在草木间领悟到了人间逸情。
清明刚过,想在楼顶自造的小片土地里播种一些蔬菜。因久不管理,早已是乱草重生,青葱繁茂。无奈只好拔掉杂草,替蔬菜抢回地盘。在拔除草的过程中又有了新奇的发现,有些草凭着结实的茎长得很高,根系也很深,拔起的时候需要耗费很大的力气,但是一旦拔起便是连根带土全盘端起,若你足够细心,你会发现这些坚硬的草早已悄悄的把籽落进了泥土里。而有些草柔嫩细软,纤弱得可爱,稍稍用力便会折断,结果根却被留在了土里,很难彻底清除,这些根系错综复杂的细密的嵌进泥土里,要是你决意要赞草除根清个干净,估计非得把泥土刨个底朝天再耗费半天的力气才行。
看似普通渺小卑微的草,也有着过人的生存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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