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雨仔

作者: 东华岭野人 | 来源:发表于2021-08-01 09:23 被阅读0次

    吴雨仔是我的初中同学。

    吴雨仔有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剪个上海头。我们在小学里写作文,写到妈妈就是:妈妈有一头乌黑的齐耳短发。上海头就是那种齐耳短发。吴雨仔的齐耳短发也是乌黑的。吴雨仔喜欢唱红孩儿的歌,她常对我说:“小明,唱歌你听。”也不等我回应,就唱起来了。

    她的嗓音很好。吴雨仔唱歌的时候声情并茂,有时候需要有人搭档,就拿我做道具,比如情歌里,需要有男女主角,她就把我当男主角。她唱红孩儿的歌,先闭上眼睛唱,睁开眼睛,就边唱边深情的看我。我是根木头,我想,她还不如深情的看墙壁呢,因为墙壁除了木,其他就没什么;而我除了木,还傻傻的。她有时候围着我转着唱,我就成了众人哄笑的焦点,不知所措,有种没穿衣服的感觉。她在哄笑中也常常跑了调,最后笑岔气。

    吴雨仔有一瓶橄榄油,搽头发的。每次洗完头,待头发干了,她就会抹一点上去。这个时候,她的头发就更加的黑亮,还有一种淡淡的馨香,很好闻。她抹橄榄油的姿势很优雅,她展开薄薄的手掌,齐伸四根细长的指头和巧巧的拇指,倒一点橄榄油在手心,然后用另外一只手掌压上去轻轻磨几下。匀开后,两只手一起,在头发上轻轻抚摸。她抬起手臂,双袖往肘上缩了一点,露出两节精巧细嫩的腕来,腕上拟凝了霜雪。同样,抬起的手臂也使衣服往上提了一些,往腰上紧了一些,细腰就更纤巧了更玲珑了。有时候吴雨仔正抹橄榄油,看见我,说:“小明,给你搽搽。”没等我回应,双手就拢了上来,我头上立马起了酥酥麻麻又痒痒的感觉,像有很多小虫子在爬。我牙呲起来,眉头吊起来。没忍多久就跑了,然后后面又留下别人和她形成的哄笑。

    在那些别人哄笑中的日子里,吴雨仔是快乐的。我也知道,他人的哄笑传递的也是快乐。我扮演着一个被哄笑的对象,其实更多的意愿,是看她快乐的样子。有人对我说:“小明,吴雨仔和你关系不一般。”我有些不高兴,又有些高兴。我看吴雨仔,吴雨仔也在某个位置看我。吴雨子看我的时候,就会对我喊:“小明,你在做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讪讪的笑。我想,那些日子,空气里一定藏着什么东西,让我或许还有吴雨仔有某些朦胧的说不清楚的迷离。

    这种迷离正像四月的雨。

    忆当时的四月以及当时的雨。

    从我家去学校,要经过她所住的村庄。那个四月,雨总是下的很及时或者很不及时。我正过她的村庄,雨就来了,伴随雨来的,是吴雨仔和她撑起的花伞。我想躲在柏树后面,可吴雨仔喊:“小明,不要躲,要躲躲在我伞底下。”我就像一个很听话的乖孩子,正怯怯的。头顶就撑起了花色的天空。于是,前面的路,既艰难,却又和悦了。吴雨仔在我耳边说话,我想起吹气如兰的成语。吴雨仔还朝路过的熟人大声的打招呼,我想起如坐针毡的成语。吴雨仔居然不让我举伞,还拿一张手帕擦我头上的雨水。还不住的问我:“小明,淋着了么淋着了么,过来一点过来一点。”

    这个雨天,我突然读懂了我的迷离,那其实是一种感动。

    我明白了这种感动,在吴雨仔面前便乖巧得如同一只小兽,她唱歌的时候,我会看着她的眼睛;他给我抹橄榄油的时候,我便柔柔的顺从她的手势。吴雨仔说:“小明,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笑了:“什么不一样。”吴雨仔说:“更像我弟弟。”我心想,你说对了。

    一个月后的黄昏,吴雨仔对我唱了红孩儿乐队的《初恋》,她唱到一句歌词:当我们怀抱里的吉他换了新弦,唯有那思念的歌唱不完。我看见她眼里泛出了出了泪,贴着她眼角,慢慢的,慢慢的往下延。这首歌同样感动了我,我们相视着。吴雨仔推过来一个硬皮笔记本,说:“小明,给我写赠言吧。”我说:“毕业还有一个多月,等毕业那天给你写。”吴雨仔看着我,流泪的眼睛写满了复杂的情绪,她默默收回了笔记本,离开了。

    第二天,我没有见到她;第三天,我仍然没见到她;第四天第五天,以后的日子,我再也没有见到她。

    二十五年过去了,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辍学。我依旧记得她的歌声,淡淡的橄榄油馨香以及没有完成的赠言,还有我迷离着的感动。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吴雨仔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ylplvl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