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又看见了那个女人,其实这样说不对,是他又故意来看那个女人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似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蛊惑他,去那个女人那吧。
他忘了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只知现在的自己是个脸上有块永远褪不掉的伤疤,右脚还使不上力的跛子。
自在山野间醒来,除了漫山遍野的尸体,无一活人。那会他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士兵,因他醒来时身上正穿着破损的甲胄。但那处除了他,无人可问,只能凭着身体记忆,一直往南。
后来在一洲县的城门口,他看到了一则严惩逃兵的告示,他觉得自己不是本能要逃,可走过这么长一段路,听不少人说起官字两张口,毫无依仗的他为了自己的小命只能放弃,然后循着本能,继续南下。
他走走停停,靠着自己那点微末本领,摘些山果,捕些猎物,果腹之后,接着赶路。只是没有路引的他,不敢走官道,只能凭着一支拐,一双脚,在山野间踽踽独行。
走啊,走啊,从冰雪消融到雪花纷飞,从迎春花开到落叶枯败,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直至在一个村落的村尾遇见了那个女人。
2、
女人谈不美,但他就是觉得亲切。
第一眼看见女人时,她正坐在屋檐下缝着衣服,应该是为她男人缝的。他本想上前去讨口水喝,可抬眼,他就看见刚还在缝衣服的女人,已停下正抹着眼泪。
那泪,顿时就如落在他的心上,一滴重过一滴,直砸得他的心一轮痛过一轮。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想上前寻问,但又不自觉的抚了抚脸上的疤痕,那要上前的脚步就再也挪不了半分。
他想转身离开,可才走了几步,心里的那份不甘就阻拦着他继续前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只是眼光不自觉地又瞟向了那个女人。
3、
自那天后,他在离村不远的山上找了个山洞停留了下来,他想搞清楚那个女人与自己的关系。
只是他总是怯怯,害怕自己现在这幅尊容吓到女人。为此,他还专门到山里的小溪里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但脸上的疤痕,丢不开的拐棍,还是让他不敢向女人靠得太近。
尽管只是远远的看着女人,可长时间的观察,他发现女人的眼神不太好,特别是远处的人与物,她似乎完全看不清。
初得这个认知,他为女人那双明亮的大眼失神而痛心,那种痛就如钝刀割在他自己身上,丝丝入肉,直击灵魂。
所以,他大着胆子,靠近了一些女人,并在女人难得外出时,提早替她清理了远处的障碍。
日子就这样过着,他仍然不知自己是谁,可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女人,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也让他无比安心。
4、
今日,他又如往前那样,及至天快黑了,他才准备返回山洞,可身后却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站住!”
女人声音有些颤抖,于现在的他来说毫无威力,可他就是不敢再离开半分。
女人看见了他?她的眼睛好了吗?
他快速转身,速度快得拐杖没跟上,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女人双手向前,觑着眼,摸索着向他走来。
眼泪又跨过了女人的眼眶,她哑着嗓子,问得小心翼翼,“是你,是你,我感觉到是你回来了,对不对?”
他努力撑起身体,可无力的右脚依然让他无法站立。一眼就知道女人仍是看不清,他怕不远的台阶让女人摔倒,他匍匐着过去,焦急地对女人说道,“你不要动,不要上前了,小心!”
女人真的没动了,她站在那,捂着嘴,无声大哭。
他借着台阶,坐起来。女人那决堤似的眼泪,让他浑身都疼。
他想安慰女人,可又嘴笨得找不到好听的话语,只能伸手拉女人坐在自己身帝,无措又机械的说着,“你不要哭,不要哭!”
女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双手紧紧握住,“我就知道你没有死,你答应过回来娶我过门,你最重诺了,肯定会回来的!”
女人的手很暖,是他这么久以来遇到的最暖,也最舒适的温度。他还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但他看着身边的女人,以及那两双紧握在一起的手,那颗一直想要寻到归处的心突然就安定了。只听他轻轻地对女人说,“我回来了。”
5、
后来,他们成亲了。
女人给他讲着两人一起长大的趣事,他拉着女人四处去问可有治疗哭伤眼睛的方子。
女人说自己不在乎,可他却心痛万分。
女人则调侃着,“我可是最爱美的人哦,我的眼睛要真好了,你脸上有那么丑的疤,我可就不要你了。”
他轻轻抱住女人,“就算你不要,我也翻山越岭,耐着你,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你也行。”
女人的泪沾湿了他的衣襟,只听她说,“我不要你远远的,我要你一直在身边。”
“好!”,他答得坚定又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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