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长沙景岑
在普愿禅师的十七名得法弟子中,长沙景岑禅师,是仅次于从谂禅师的优秀学生。
从谂禅师弘法偏重于禅机,而景岑禅师弘法却偏重于佛理和禅理,这是景岑禅师在当时的禅宗江湖能独树一帜的最为明显的特征。
因为景岑禅师在中国的内地和众多的高手切磋交流并且居无定所随缘弘法,所以在江湖中知名度非常的高。
景岑禅师不仅阅历丰富,而且佛法高深禅理精湛,所以他所作的偈颂自然是特别的高妙,从而受到了整个江湖的称誉,并且一些偈颂至今仍在传唱。
不过,就是这样一个在当时知名度非常高的人,不论是早期的《祖堂集》和《景德传灯录》,还是后来的《五灯会元》、《指月录》等等禅宗典籍,竟然没有一本书记载过景岑禅师的个人履历。在中国所有的禅宗典籍中,只有《释氏通鉴》记载其圆寂于唐懿宗咸通九年(公元868年),不过也仅此而已。
也许是景岑禅师没有正儿八经的当过任何一个寺院的主持,并且其法嗣中没有知名人物的缘故吧,所以在从前那个非常重视法统身份的年代,也就无人记录他的详细履历了。
好在众多的禅宗典籍都记载了景岑禅师许多的机缘语录,使得今天的我们能透过这些故事,一窥景岑禅师的风采。
景岑禅师从普愿禅师的南泉寺佛学院以全校第二名的优异成绩毕业后,就一直在江湖上游历。后来,他来到了一个叫鹿苑的禅院当了第一任主持。
不过景岑禅师在鹿苑禅院只待了非常短的一段时间就离开了。
离开鹿苑后,景岑禅师继续在江湖中游历,并且不拘常情随缘说法。不过,他在湖南地区待的时间更多些。
因为景岑禅师精通佛理且禅宗功夫高妙,所以请他去讲课的寺院还是很多的。
这一天,景岑禅师来到课堂上对同学们道:“我若一向举扬宗教,法堂里须草深一丈。我事不获已,所以向汝诸人道:尽十方世界是沙门眼,尽十方世界是沙门全身,尽十方世界是自己光明,尽十方世界在自己光明里,尽十方世界无一人不是自己。”
景岑禅师的这段法语传入江湖后,立即就引起了很多人的强烈关注,自然,江湖中的很多高手纷纷站出来对此发表着自己的不同见解。
明末清初的云外行泽禅师评唱道:“如斯举唱未当宗乘。山僧则不然,直使尽大地无寸土,更须三十棒。何故呢?鲸吞海水尽,露出珊瑚枝。”
清初的天岸本升禅师评唱道:“何止草深一丈,山僧若举唱宗乘,直得尽大地人讪谤不已。虽然如是,不入惊人浪,难逢快意鱼。”
清初的白岩净符也评唱道:“长沙恁么道,且道意在于何?为复意在入鄽垂手?为复意在孤峰独宿?若辨别得,许你与长沙同一眼见同一耳闻。辨别不得,九间僧堂里称禅客,黑面老子打你鬼骨臀有日在。”
这一天,景岑禅师游山回来,寺院的首座问道:“师父到哪儿去了啊?”
景岑禅师道:“游山来。”
首座继续问道:“到甚么处?”
看到首座穷追不舍,非要问个具体的去处。景岑禅师便使出宗师手段道:“始从芳草去,又逐落花回。”
首座一听,便道:“大似春意。”
景岑禅师继续用满含诗意的话语回答道:“也胜秋露滴芙蕖。”
景岑禅师的“始从芳草去,又逐落花回”之句,以其文句优美富含诗意并且颇具禅意,从而受到了江湖人士的高度好评。
对此公案,唐末五代的宝寿超方禅师评唱道:“首座若是个汉,当时待道始从芳草去又逐落花回,便好云:和尚此回游山不易。看这汉又当作何去就。”
宋朝第一评论大师雪窦重显禅师作偈评唱道:“天地绝纤埃,何人眼不开。始随芳草去,又逐落花回。羸鹤翘寒木,狂猿啸古台。长沙无限意,咄。”
北宋佛鉴慧勤禅师作偈评唱道:
独步曾无语,逢人口便开。
始随芳草去,又逐落花回。
薄雾筛红日,轻烟衬绿苔。
若将诗句会,埋没法王才。
这一天,有个僧人问景岑禅师:“请问师父,如何是上上人行履处?”
这一天,有个僧人问景岑禅师:“请问师父,如何是上上人行履处?”
景岑禅师道:“如死人眼。”
这个僧人又问道:“上上人相见时如何?”
景岑禅师道:“如死人手。”
佛法只是一,只有一。不过,唯一的佛法却被一些人硬生生的分为二裂为三,什么小乘、大乘、最上乘等等。
人也只是一,只有一,因为人就是人啊。不过,这个人同样被一些人硬生生的分为下等人、中等人、上等人。
自然,对于许多人来讲,上乘佛法和上上人,就是大家所要追求的了。
所以这个僧人也落在俗套中问道“如何是上上人行履处”。
不过,当你如此问的时候,在明眼宗师眼里,你恰好落在下乘去了啊。禅,那是超出这些有限的概念的。而且禅,岂有高低之别,岂有上下之分。你如此发问,道眼何在?
所以景岑禅师用出格之语回答道“如死人眼”。死人之眼自然是无法看到上上人行履处的。而这僧有眼如盲,确实如同死人眼啊。
不过这僧却不能当下领悟,却继续问道“上上人相见时如何”。
不论是古时还是现在,人们相见,总是会用手做出许多的动作的。比如挥手、握手、作揖、拥抱等等。不过,学习过佛法,并且成绩优秀的上上人相见时,又如何呢?
可是,上上人也是人啊。而且,如果面对一双死人手,你又如何挥手、握手、作揖、拥抱,乃至于挥拳立拂拽杖竖指呢?
所以景岑禅师照样用出格之语回答道:“死人手。”不但让你无所作为,更为让你茫然不知所措,从而截断你的这些俗世之见和惯性思维。
对于这个公案,南宋空叟宗印禅师作偈评唱道:“死人眼死人手,金乌飞玉兔走。直截根源,取之左右。张翁醉倒官街,元是李翁吃私酒。”
不过,若有人问红尘洗梦:“如何是上上人行履处?”答曰:“死人脚。”再问:“上上人相见时如何?”答曰:“死人眼。”且道与景岑禅师是同是别?
有僧人问景岑禅师道:“如何是平常心?”
既然是平常心,就是平常而已啊。可是,参禅悟道之士始终要往玄妙处不可思议处寻思。所以总希望能得到点与众不同的开示。
景岑禅师却道:“要眠则眠,要坐则坐。”
这个僧人挠了挠脑袋道:“师父,我不会啊。”
景岑禅师又开示道:“感觉热了就到凉快的地方去,感觉冷了就去烤火,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
这一天,景岑禅师和仰山慧寂禅师两人在一起赏月。
望着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慧寂禅师道:“人人尽有这个,只是用不得。”
景岑禅师却不以为然的道:“我却偏偏用得。”
慧寂禅师回过头来望着景岑禅师道:“你作么生用?”
话音刚落,景岑禅师当胸一脚就把慧寂禅师踏翻在地。
慧寂禅师爬起来道:“呵,你简直像个大虫一般。”
慧寂禅师此语一出,从此后江湖中人就把景岑禅师称为岑大虫了。
景岑禅师和慧寂禅师两个绝顶高手之间的精彩表演传入江湖后,多数的江湖人士认为景岑禅师禅法高妙机锋迅猛,从而令他们佩服不已。
对此,南宋曹源道生禅师作偈评唱道:“浮云散尽月当空,兔子怀胎产大虫。跳出风前弄牙爪,至今撼动广寒宫。”
不过,也有的禅师认为恰好是慧寂禅师暗藏杀机,用言语设坑,使得景岑禅师落入他的圈套。所以唐末五代的保福从展禅师评唱道:“好一个月,只是用力大多,被他踏破却成两个。人人尽道岑大虫奇特,须知仰山有陷虎之机。”
南宋掩室善开禅师也作偈评唱道:“作者提持迥不同,广寒宫里起清风。一朝踏到虽然活,已落他家陷阱中。”
不过,元朝的楚石梵琦禅师却认为景岑禅师和慧寂禅师都没能明白那个事,而且旁观者也切忌不要被他们的外在表演所迷惑。所以他评唱道:“二大老如斯吐露,于建化门头足可观光。若是这个事,料掉没交涉。”
不过,红尘洗梦却认为景岑禅师和慧寂禅师两人旗鼓相当的为众人展示了禅的大机大用。所以,红尘洗梦也作偈一则贻笑与大方:
刚道口渴便添茶,才言肚饥忙进斋。
携手俱在家稳坐,何来门里与门外?
有一天,一个僧人问景岑禅师道:“请问本来人还成佛吗?”
既然是本来人,还用得着成佛吗?佛,也是个本来人啊。
看到这个僧人没明白什么是本来人,景岑禅师开示道:“你还看见大唐天子拿着镰刀在地里割茅刈草吗?”
这个僧人还是不明白,所以继续问道:“哪么是何人成佛呢?”
景岑禅师望着他道:“是你成佛。”
这个僧人来问哪个能成佛,景岑禅师直接告诉他是你成佛。不过,这个僧人却没能领悟自己就是佛,所以站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
景岑禅师问道:“你领会么?”
这个僧人老老实实的道:“我不会。”
景岑禅师继续开示道:“如人因地而倒因地而起,地道甚么?”
确实,你在地上摔倒了,你又从地上爬起来。纵使你来来去去的,大地又何曾说过什么呢?
对于这个公案,北宋汾阳善昭禅师作偈评唱道:
岑公拂袖播鸿机,问佛人多作佛稀。
王主割茅亲下手,不能土上更加泥。
宋朝禅宗第一高手圆悟克勤禅师作偈评唱道:
巨岳何曾乏土,唐皇岂可刈茅。
礼拜近前叉手,西天十万迢迢。
古佛即自己,自己即古佛。
珊瑚潋滟十洲春,蟾蜍映夺骊龙窟。
有个僧人问景岑禅师道:“如何转得山河国土归自己去?”
景岑禅师马上反过来问道:“如何转得自己成山河国土去?”
僧人一听,不由得有点懵了,他只好老老实实的道:“我不能领会啊。”
景岑禅师继续开示道:“湖南城下好养民,米贱柴多足四邻。”
这个僧人听后更是一脸茫然,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了。
景岑禅师于是马上又作偈一首开示他。偈曰:
谁向山河转,山河转向谁。
圆通无两畔,法性本无归。
景岑禅师这首偈颂,佛理深邃却又明白易懂,想必那僧听后应该有所领悟吧。
对于这个公案,北宋保宁仁勇禅师作偈评唱道:
尘刹平常露此身,疑生情动见疏亲。
湖南城里从来事,米贱柴多足四邻。
北宋末期的大圆智禅师作偈评唱道:
谁问山河解转身,转身方觉体全真。
清净界中无一物,一重山后一重人。
明末天隐圆修禅师评唱道:“饶你转得山河大地归自己去,却是埋没己灵。更饶你转得自己成山河大地去,犹是背觉合尘。总不恁么,且道转即是不转即是?”
有一天,景岑禅师叫自己的侍者到他的同学会禅师那里去问话。
侍者见到会禅师后问道:“和尚见普愿禅师后如何?”
会禅师良久。
侍者又问道:“未见南泉已前事如何?”
会禅师道:“不可别更有也。”
侍者回来后,把自己和会禅师之间的对话告诉了景岑禅师。
景岑禅师马上就作了一首偈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偈曰:
百尺竿头不动人,虽然得入未为真。
百尺竿头须进步,十方世界是全身。
景岑禅师的这首偈颂不但意思浅显易懂,而且更是通过明白如话的文字,表达了禅要层层剥落层层翻进的思想,表达了禅不能停滞粘附于一物的思想,表达了学无止境天外有天的思想。后来的云门文偃禅师说到“更需知有向上时节”,就是景岑禅师所要表达的意思呢。
而且朋友们想必应该看到了,成语“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是来自于景岑禅师的这首偈颂。
所以,景岑禅师的这首偈颂在禅宗史上非常的有名,在江湖上那是流传甚广啊,历来对这首偈颂进行评唱和引用的禅师,也是非常多的。
对此公案,明末博山无异禅师评唱道:“会公坐杀法身不通凡圣,岑老碧天云外更斗精华。白牛牯触牧多方,死猫儿解弄也活。与盲人点眼聋者开聪,会公还识痛痒么?”
临济义玄的头号弟子三圣慧然禅师在江湖上听到这首偈颂后,专门跑来参访景岑禅师。
慧然禅师问道:“我在江湖上听到师爷说道‘百尺竿头须进步。’百尺竿头则不问,百尺竿头如何进步?”
景岑禅师道:“朗州山,澧州水。”
慧然禅师有点不满足,于是又道:“更请和尚道。”
景岑禅师道:“四海五湖王化里。”
对于这个公案,北宋佛鉴慧勤禅师作偈评唱道:
朗州山,澧州水,四海五湖皇化里。
百尺竿头进步时,筑着磕着自家底。
老长沙,也希有,好路不行草里走。
踏着南山鳖鼻蛇,惊起面南看北斗。
南北宋交际间的宏智正觉禅师作偈评唱道:
玉人梦破一声鸡,转眄生涯色色齐。
有信风雷催出蛰,无言桃李自成蹊。
及时及节力耕犁,谁怕春畴没膝泥。
慧然禅师当上主持后,有一天,景岑禅师来到慧然禅师这里游历。
慧然禅师得知景岑禅师在僧僚住下后,马上安排寺院的秀上座去问景岑禅师:“你的老师普愿禅师圆寂后,到什么地方去了?”
无独有偶,前面也有僧人问从谂禅师“普愿禅师圆寂后到哪儿去了?”从谂禅师回答道“东家作驴,西家作马”。
现在又有人问同样的问题,不过景岑禅师的回答却和他的师兄不一样呢。
景岑禅师道:“石头作沙弥时,参见六祖。”
秀上座却紧盯不放道:“我不问石头作沙弥时参见六祖,我只问普愿禅师圆寂后到哪儿去了?”
景岑禅师看到秀上座完全不能领回自己的禅意,不由得对他道:“教伊寻思去。”
寻思去,那是六祖慧能告诉石头希迁的话语呢。哪么,景岑禅师又叫秀上座寻思什么去呢?
秀上座马上道:“虽有千尺之松,且无抽条石笋。”
景岑禅师没有吱声,而是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
秀上座于是马上站起来礼拜景岑禅师道:“谢师答话。”
景岑禅师同样没有吱声,照样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
秀上座回去后,把自己和景岑禅师交锋的经过告诉了慧然禅师。
慧然禅师不由得赞赏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比我的师父临济义玄还要略胜一筹呢。不过,我还得亲自去勘辩下才行。”
慧然禅师这个评价那是和天一样高啊。因为整个禅宗江湖都知道,当时的临济喝和德山棒,那是江湖上最为犀利的两件宗门利器。不论是谁,在和临济义玄的交锋中能经得住他一喝者,绝对可以上江湖人物排行榜的。
而现在作为临济义玄门下之头号人物的慧然禅师,竟然说景岑禅师还要略胜临济义玄一筹。由此可知景岑禅师的宗门功夫是何等的厉害了。
因为按照宗门辈分,景岑禅师算是慧然禅师真正的师爷了。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慧然禅师就来到僧僚问候景岑禅师来了。
几句寒暄后,慧然禅师道:“昨日师爷和秀上座的对话,实在是光前绝后,古今罕闻啊。”
景岑禅师听后,照样沉默不语。
对于这个公案,北宋佛鉴慧勤禅师作偈评唱道:
也大奇,也大奇,长沙画虎却成狸。
南泉一去无消息,空使行人说是非。
南北宋交际间的月堂道昌禅师作偈评唱道:
长沙似水洗水,这僧自倒自起。
三圣特地出头,卖尽满园桃李。
南宋投子舒禅师也作偈评唱道:
王老踪由孰可知,那堪更问大虫儿。
直饶石笋抽条尽,无处堪寻向上机。
有个名叫张拙的秀才是个佛学爱好者,有一天他看完《千佛名经》后,有点疑惑不解,于是他就跑来请教景岑禅师。
张拙问道:“请问师父,百千诸佛但见其名,不知居何国土?还教化众生吗?”
景岑禅师道:“崔颢在黄鹤楼写下《黄鹤楼》一诗后,秀才还曾写出一首黄鹤楼的诗吗?”
张拙道:“没有呢。”
景岑禅师道:“有空的话,可以写一首的呢。”
禅,是不许你求玄求妙的,禅,更是要你看到目前照顾脚下的。作为一个读书人,你对于自己熟知的黄鹤楼和《黄鹤楼》都不能用心去看去了解去学习,却在那里追寻那些佛之居处和教化。这不是舍近求远吗?这不是舍本逐末吗?
所以,有时间的话,还是回过头来干点自己手边熟悉的事情吧。
对于这个公案,北宋灵源惟清禅师作偈评唱道:
闻名直下惊天地,更问所居成自谩。
回首却登归去路,家家门下透长安。
南北宋交际间的宏智正觉禅师作偈评唱道:
黄鹤楼前共语时,白苹红蓼对江湄。
衷肠已诉无人会,惟有清风明月知。
南宋松源崇岳禅师作偈评唱道:
黄鹤楼前一首诗,把将扫帚画蛾眉。
百千诸佛真消息,觌面分明举似伊。
有一天,朝廷的竺尚书来拜访景岑禅师。
景岑禅师看到竺尚书来了,便招呼道:“竺尚书。”
竺尚书赶紧应道:“弟子在。”
景岑禅师道:“不是尚书本命。”
竺尚书道:“不可离却即今祇对,别有第二主人。”看来,这个竺尚书还是有点佛学功底的呢。
景岑禅师反问道:“唤尚书作至尊得么?”
竺尚书道:“恁么则总不祇对时,莫是弟子主人否?”
景岑禅师道:“非但祇对与不祇对时,无始劫来是个生死根本。”
随即景岑禅师便作了一首偈颂开示竺尚书。偈曰:
学道之人不识真,只为从前认识神。
无量劫来生死本,痴人唤作本来人。
景岑禅师的这则偈颂,在禅宗江湖上那也是非常出名的,很多的禅师都曾评唱或者引用过这则偈颂。
对于这个公案,南北宋交际间的禅宗第一高手大慧宗杲禅师评唱道:“即今祇对者既不是本来人,却唤甚么作本来人?”良久,大慧宗杲接着道:“我恁么道,且作死马医。”
清朝理安洸评唱道:“区矿别金,长沙好手。妙喜虽是直捷提持,要且未能起膏肓之疾。如今有般汉,奴郎不辨菽麦不分,不能出意想窠臼五蕴身田,尽道岂有第二人,苦哉苦哉。若与么,阎老子打算饭钱,莫言不道。”
这一天,一个饱学法师来拜访景岑禅师。他问道:“一只蚯蚓被斩为两段,而且两头都在动,请问佛性在哪一头?”
法师这个话非常的有意思呢。一般的动物被斩为两段,多半都是身首异处绝无动弹的可能了。可是蚯蚓却不一样,它即使被斩为两段,照样会两段都在地上来回蠕动的呢。
佛家言一切众生皆有佛性,所以这只蚯蚓自然也是有佛性的。那么,既然这只蚯蚓被斩为两段而两段都在动,这只蚯蚓就一分为二了。如此的话,这只蚯蚓的佛性到底是在哪一头呢?因为佛性肯定只有一的啊,佛性绝对不会分成二的呢。
看来,这是个非常不容易回答的两难问题啊。
面对这个两难问题,景岑禅师却反问道:“动与不动,是何境界?”
这个法师看到景岑禅师答非所问,不屑的道:“言不关典,非智者之所谈。你说‘动与不动,是何境界?’出自何经啊?”
景岑禅师笑了笑道:“确实,言不关典,非智者之所谈。法师岂不闻《首楞严经》中道:‘当知十方无边不动虚空,并动摇地水火风,均名六大性真圆融,皆如来藏,本无生灭。’”
随即景岑禅师马上就作了一首偈颂开示这个法师。偈曰:
最甚深,最甚深,法界人身便是心。
迷者迷心为众色,悟时刹海是真心。
身界二座无实性,分明达此号知音。
看来,景岑禅师不仅禅宗功夫高妙,对于佛学义理,同样非常的精通呢。
无独有偶,有一个官员也拿着这个问题去咨询景岑禅师的同门师弟下堂义端禅师。
这个官员问义端禅师道:“蚯蚓断,两头欲动,佛性在阿那个头?”
义端禅师没有吱声,而是展开两手示之。
这个消息传到洞山良价禅师那里后,良价禅师开示身边的学生道:“即今问的,在阿那个头?”
唐懿宗咸通九年(公元868年),景岑禅师在湖南圆寂。景岑禅师圆寂后,被朝廷赐予“招贤大师”的谥号。
任何时候,一个僧人能得到朝廷赐予的谥号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招贤大师”这个谥号算得上是对景岑禅师弘法一生的最大褒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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