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快到,大家都该祭奠祭奠黑名单里的已故友人了。
标题这句话,是我昨晚刚从网上看到的。当时正好在拉黑一个朋友,互相。
一生得拉黑多少友人,才算得上是久经了沙场?
本来,我以为自己绝不可能退出师范同学圈。我说,同学圈不是用来谈政治,谈思想的,我们共有的,就是保留在彼此那里的青春记忆,无论今天发生了什么,青葱的过往总是不会抹去的。
我内心有准备,就算在这个圈里他们经常发我最讨厌的自拍,转各种投票和传销,我也一定忍耐到底,因为这是我最年轻最美好时节的同窗们呐。
但不久我就主动吃草,收回这句话,退出同学圈。
原因很简单,也没谁对谁错。我是一个温和的右派,厌恶专制,厌恶民粹,厌恶煽动之下喊着激烈口号的各种激动。老朋友数十年不见了,现在关进同一个圈,才发现他们绝对善意地时不时转发一些微信文章:今天驱逐乐天抵制萨德,明天联合韩国抵制日本,对GDP的世界第二无比自豪,认定这一切就是集权体制的功劳……
其实无论哪一种观点,我即使不接受,也都能理解,但我不能忍受的是自己天天被这种思维和话语浸染。没办法,鱼进化之后上了岸,就再也回不到水里。你化为了蛇,她化为了鸟,无论那潭子里曾有过你多美好的童年少年,这群准老头准老太身上也早已经所剩无几。
原本想抱团取暖,却发现各自身上都伤痕累累,荆棘密布。
对我而言,被拉黑的次数绝对比拉黑别人更多。
某次,一个搞哲学的教授把我拉进了他的圈,因为他独创的哲学体系,需要有人争鸣与献礼。
我欣欣然带着掌声进去。按我的脾气,读了文章就检验他的逻辑链条,然后追问每一个我有所疑惑的概念,请他澄清。两天之后,我被礼貌地请出了那个圈,因为我真诚地推倒了他的哲学大厦——当然我已经不在那圈里了,这大厦估计还有个十年八年可以继续巍巍耸立,直到这个群里的QQ头像,灯一样逐一熄灭。
就在两天前,我仿佛遇见一个我渴望已久的朋友,他仿佛遇见一个难得可以讨论至高问题的知音。从相爱到相憎,仅仅两天。
一个著名师范大学的学报圈,是因为我对他们的伟大领袖不够恭敬,被踢出了圈。
原本想百家争鸣,结果发现唾沫留在自己嘴里是好的,喷到别人脸上就坏了。
一生得被多少人拉黑,以及拉黑多少人?
在蔡朝阳还叫阿啃的时候,曾经,他和郭初阳从杭州赶到宁波来见我,只为三个人碰上短暂一面——因为偌大的浙江,能畅谈语文的人并不多,郭初阳当然是一个,我也算是——“浙江中语课改三剑客”,后来的历史证明了当时的这个眼界与判断。只是初见面后仅过数年,我和阿啃拉黑了彼此,虽然那时还没诞生微信,还没有朋友圈。
在范美忠还不叫范跑跑的时候,我们曾是同一个办公室的亲密战友,在成为战友之前,又隔着浙江与四川的距离,我们已是一个电话可以谈几个小时学问的网友。我们那时年轻,脾气都不太好。某次我在成都请李庆明先生喝茶,让美忠来作陪,结果坐下来谈哲学不到一二十分钟,他便因为和我观点不一,勃然而起,拂袖而去,让客人惊愕当场,仿佛遇到了魏晋人物。但拉黑我们的绝不是这样的冲突,这样的冲突我们都已经见怪不怪;拉黑我们的是漫长的岁月。分开之后,各读各的书,各想各的事,共同语言越来越少,对许多问题,不经意间,由过去思想的盟友,先变成思想的对手,再渐渐成了思想的仇寇。
在朱永新先生还是我老师的时候,我们曾经相互关怀:他有好酒,总想着留给我们几个分享;我们漂泊四海,就想着大家共同有一个梦想,缘起之处,就是最美好的中心。
在童喜喜还是我小妹的时候,两个总是工作到深夜的新教育大将,经常互相天亮道晚安,想着共同的事业会有一个更美好些的明天。
岁月是场拉力赛,它把曾经互相道晚安的朋友,一一拉进黑名单。我不想说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各有各的理由,除非上帝出场,否则谁能判决这人世间的罗生门?能说得清的,都是可以上法院的;上不了法院的,都是越说越糊涂的。
多少黑名单,曾经互相道晚安。
此刻,你千万别念什么“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网友评论
能够被拉黑的人,也是在生命里留下较深痕迹的一类人,曾经心动过,曾经感动过,曾经深交过,如今,只能是相忘于江湖了!
得感谢那篇文章,它成了我们彼此的试金石。
被拉黑有时也很爽!😝
如果有人告诉你
他爱你生生世世,
那么请相信他,
因为那一刻
他是那么想的
也是那么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