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长

上大学的时候住四十一楼，在学校的西南门，西南门正对着有一家旅馆，旅馆的名字叫老虎洞，我老爸老妈来看我的时候，还在里面住过一宿，里面除了床挨床的大通铺外，并没见到过什么老虎。

我们楼长是一个不爱刮胡子的老头，原来是俄语系的教授，孤身一人，闲着没事就当了我们的楼长。

楼长爱聊天，特别喜欢跟学生聊天，颇受我们喜欢，经常三更半夜赖在我们宿舍不走，侃山侃地地聊自己的家乡和过往的历史。

楼长聊过的事情很多，让我们增长了很多见识。其中有两件事印象还是很深刻的，过去三十多年了仍然记得。

一件和他有关。他出身地主，家里还给他取过童养媳。他年少时走南闯北到过许多地方，等回来的时候孩子都已经长大，比他小不了几岁。他不知道那是他儿子还是他弟弟，从此离家出走，然后辗转去了苏联，再回来就当了学校的俄语教员，而家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另一件事跟吃有关。他说自己喜欢吃腊肉，一入冬就开始做。说在四川的时候腊肉都是悬在山洞里，四川潮湿，腊肉放久了就长了青色的毛，还会有蛆在上面钻来钻去地打洞。

我们都极其恶心！问“那还能吃吗？”

他则很认真地说：“当然能！那才是最好吃的腊肉！”

我那时少不更事，对他说的第一件事情不明白，怎么一会儿是儿子一会儿又成了弟弟？很是疑惑。对他说的第二件事就更难以理解。

年少家贫，小时候在家里吃点肉跟过年似的，偶尔老爸老妈会弄点别人不要的鸡爪、鸡脖、鸡头什么的，老爸会细细洗来，搁在小锅里炖炖给我们吃，解解馋，但是变质了的肉是绝对不吃的。长了青毛又遭了蛆蛀的肉还怎么吃？

后来自己到了四川，在那里一住就是一年，才知道腊肉是如何制作、如何挑选的，才知道了回锅肉的味道。那长了绿毛，被蛆蛀过的腊肉确实是一道美食，但也只有在那种温暖潮湿的气候中才可以制作。

夜来梦多，想起了楼长。他那时已年近六十，现在都过去三十多年了，不知道是否还精神矍铄？是否还跟新来的学生侃大山？希望他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