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了?”我察觉老王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他熄灭了香烟,犹豫了一会,终于对我说道:“老板,你父亲当年对我有恩,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敢忘记。下面我说给你的事固然可能收益极大,但也必须冒着很大的风险,何去何从你可一定要掂量清楚。”
我很诧异他的态度,最后还是肯定地回答:“老先生您说吧,我分的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
“这种‘墨家藏珍椟’数量极少而且制作精巧,所存放的物品也都是稀世奇珍或惊天秘密。当年蔺相如出使秦国,用来装和氏璧的便是此物;唐时鉴真东渡,也是以此物装载三枚玄奘佛骨;后至清朝,每任皇帝皆把继任人的姓名写于圣旨后封藏于此盒之中,并将开盒的方法分授于三名大臣,非此三人齐至而此盒无法开启,所以野史中的雍正篡位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凭隆科多一个根本连盒子也别想打开,更何况篡改圣旨。也正因如此,此盒每现人间,必引起一场腥风血雨。眼下这盒之中,也不知道隐藏着什么秘密,我担心若将它打开,是否会有什么祸事降临。”
我朗声一笑,道:“做我们这行本就担着风险,有什么好怕的。不过你刚刚说如果没有墨子的指点,其他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开盒的,难不成您要强行打开?”
老王摇头说:“此盒之内暗藏机关,传说如果强行破坏,盒内夹层就会自动打开将里面装的东西破坏掉,而且还会对开盒人进行伤害。”我听了一寒,道:“有这么神奇?刚刚那民工算是运气好,居然没有破坏这个盒子。”
老王听完,突然神色一变,厉声道:“不对,此盒外表朴实,寻常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这是古物,又如何判断出可以到古董店出售。况且一个民工居然会克制自己的好奇心没有硬开此盒,从道理上根本说不通嘛。加之这四周并无什么古迹或墓穴,施工队从哪里挖出这旷世珍宝的?”
我也一惊,道:“你是说,此盒是别人设下的圈套?”
老王颓然道:“只怕如此。”
我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喃喃自语道:“说不通呀,要是想害我,直接放个炸弹不就完了,犯得着弄个上百万的宝贝来陪葬。再说,舍得拿几十万来害人的主,会把我这样一个小人物看在眼里?”
老王也是一脸迷惑,不住地说:“是不通,是不通……”
我想了一会,突然拍了拍自己的头,笑道:“既然想不明白干脆就见机行事,何必为了没影的事先弄得自己提心吊胆的。”
老王看着我,迟疑地问:“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先想办法把盒子弄开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老王不再说话。
“老先生,说真的,您到底能不能打开盒子?”我询问道。
老王苦笑道:“这盒子值钱就值钱在没几个人知道如何开启,若连我都打得开,怕是要卖到白菜价了。”
“您见多识广,知不知道有什么人会开这个东西?”我试探着问他。
老王立刻陷入沉默,神色阴晴不定,不知在考虑着什么。
我自小便跟在他身边,对他极为了解,见他这副模样就明白八成他是知道些什么,于是追问道:“老先生,您有什么顾虑吗?”
老王想了很久,终于开口说:“好,我带你去找一个人,说不定他会有办法。不过我要警告你,到了地头不要乱说话,不要随便提问题,该告诉你的我会说;不能告诉你的,你问也没用,还可能惹麻烦。”
我点头道:“您放心,我们这一行黑白两道见得多了,知道什么叫眉眼高低。”
“好,我们走。”
老王找个装服装的纸袋把木盒放在里面,我则关了店门,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按老王的嘱咐揣了一千块钱到钱包里。一切收拾妥当,老王拦了辆出租,告诉司机说:“去和平路。”
我心里不禁有些嘀咕:“难不成这高人是做买卖的?”不过有言在先,我也没有询问。
来过天津的都应该知道这的和平路商业街,也称“金街”,是政府下大力气修建的一条综合性的商业街区,这里云集了天津的很多老字号商铺和各种各样的品牌专卖店,说寸土寸金是绝对不过分的。如今我与老王就站在街中心铺设的那个巨大金钱图案上,看着川流不息的行人来来往往,还是禁不住问了一句:“您在这到底踅摸谁呢?”
老王挥手阻止了我,眼光落到了前面过来的一个乞丐身上。那人满头凌乱的长发,衣服破烂,嬉皮笑脸的向每一个走过的行人张着那只脏兮兮的右手。老王一拽我,大步向那乞丐走去。
到了乞丐身前,那人对我们又是作揖又是行礼,口里职业性的说着:“给点零钱,给点零钱……”老王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钱来,数了几张往乞丐手里一放,说:“二十八块九毛,拿好了。”我有些急眼,这些乞丐里相当一部分并不是没有工作能力,而且其中一些人一月下来乞讨的收入比一个工薪阶层都要高得多,我平常对他们一向是一毛不拔的,今天老王也不知吃错什么了,居然一下子给了这么多。我正要说话,老王却一把拉着我快速离开,走到老字号的康乐店前买了两只冰糕,和我一人一个蹲在了阴凉处吃着。我迷迷糊糊,机械地舔着冰糕。
过了大约十分钟,一个衣着朴素的青年站到我们面前,客客气气地对老王说:“老先生,出手到是大方,你们究竟来做啥子?”
老王抬头看着青年,回答道:“不是说了嘛,两个人,见山。你转告一下,就说是王历峰来了。”王历峰,就是老王的本名。
那人一笑,说:“那就请两位稍等片刻了。”
那青年逐渐远去,我一脸狐疑地看着老王,想问又不知道是否应该开口。
“自古以来,社会上那些下层劳动者就是各朝统治者压榨的对象,为了维护自己的生存,他们逐渐团结起来,形成了形形色色的帮会。传奇小说里的‘丐帮’、‘排教’、‘盐帮’等实际上并非完全虚构。”老王扔掉了冰糕棍,又点起了一支红河,继续说道:“而这些帮会一旦联合起来,就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由此各朝统治者对他们都或是打击或是拉拢。很多意图反叛的人,也竞相结交这些人物,当初孙中山反抗清政府时,其麾下不少就是各地的帮会首领。解放后各地帮会的力量已经大大的削弱,不过也并没有完全消失,武侠小说中的江湖,依旧是在我们顽强的存在着。”
听到这,我若有所悟,说道:“您的意思,我们今天来找的,就是江湖中人?”
老王说:“不错,这里的乞丐、捡废品的、卖牛肉面的、卖水货耳机钱包的等等这些人既没有政府发放的经营证明,又没有多强的背景靠山,他们想要保护自己就惟有联合起来。而一个联合的组织就必然有领头的,今天我带你来找的,就是这个领头人。他们习惯称呼他为‘和平山爷’。”
我点点头,追问道:“难道你刚刚给乞丐钱,就是告诉这位山爷,你要找他?”
老王说:“对,我给他的钱数是这个组织的暗号,二十代表我们来的是两个人,八和九则是‘八九不离十’的意思,‘十’就是山爷的暗称。”
“不过他们也怕有人误打误撞地也给了这种信号,所以派刚刚那个青年来确认一下?”我问道。
“不错,”老王把烟头摁在地上熄灭,低声说:“来了。”
我抬起头,刚才那个青年已经含笑走了过来。
“山爷说,可以见你们。”
我们跟在他的后面,左拐右绕地进了一条胡同,里面靠墙倚着几个肢体不全的乞丐,看到那年轻人都热情地打着招呼,刚刚老王给钱的那个也在其中。再往前,是个挎着黑色书包的中年妇女,见了青年挤眉弄眼地说:“小霍,大姐这又来新盘了,日本的,看吗?”被称做“小霍”的青年哈哈大笑,说:“陈姐,那东西不敢看了,看了有火没地方泄去,更难受呀。”
穿过了胡同,大概是到了两个楼群之间的地方,卖饭的摊子一家接着一家,就是最常见的那些刀削面、炒饭、炸串、牛肉面、麻辣烫、鸡蛋灌饼、肉夹馍一类的东西。我走到这时,肚子真有些饿了,可也不好开口说买些什么。小霍领着我们从一堆板凳间走过,径直进了一家牛肉面馆。两个伙计见是他,也没上前,反到掀开了厨房的门帘,小霍做个手势,带我们进去。
厨房里热气腾腾的,两个师傅正抻着面,跟前一口大锅煮着牛骨。厨房的一面墙上挂着个蓝色布帘,小霍上前一把拉开,在墙上摸索了两下后一把推开。我这才看明白,原来那墙上居然有个门,刷上了浆后雪白的跟墙面根本区分不出来,真难为他们怎么想出来的。
与小霍一起进了门,一个伙计在后面把门重新掩上。这里面看起来象个窄小的客厅,前面有两扇门,小霍推开了左面的一扇,里面的空间似乎还不小,有个十五六平米左右,只是黑忽忽的没开灯,仅仅右手边的墙上有一扇小窗,依稀能看到最里边的躺椅上靠着一个人。
小霍指了一下墙边,有两个单人沙发,我与老王坐下。他才恭敬地对里面那人说:“山爷,他们来了。”躺椅上的人摆了摆手,小霍立刻退了出去,将门轻轻关上。
黑暗中的山爷动了动身子,徐徐地说:“老王,很多年不见了,这次你会来找我,估计事很难办吧?!”
老王回答道:“有个盒子,打不开,想请你帮忙。”
山爷很诧异,反问道:“盒子?你老小子不是捡了保险柜了吧?”
老王说:“不是,是个古物,墨家藏珍椟。”
黑暗中,我似乎听到山爷倒吸了一口冷气。
题外闲话:
故事里找山爷的一段与我上大学时的经历有关。天津的朋友都知道南开区鞍山道附近算是天津比较集中的一个大学区,天大、南大、师大等几所学校都在那里。而鞍山道本身就是电脑一条街,卖盘的尤其很多。有一次和朋友去找人,为了抄近路就走了一条胡同,结果出来一大堆卖黄盘的问你要不要。至于牛肉面馆墙上的门也是真事,也发生在鞍山道上。一次我去那转悠,一个年轻人问我要不要最新的游戏盘,我答了声要他就领着我一通乱转,最后进了一家牛肉拉面馆。我正在奇怪他怎么把我带饭馆来了,谁知老板一听我买盘立刻把墙上的帘一拉显现出两扇门来,门一推开里面还有一间屋子摆着很多盗版盘。当时这景象看得我一愣,琢磨着这要一进去老板把门一关或抢劫或绑票我连跑都跑不了呀,于是胆战心惊的进去好歹看了两眼说:“没有我要的。”就撒腿跑了,到今天还觉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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