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文集(四)

作者: 大唐王妃 | 来源:发表于2019-01-07 20:31 被阅读17次

    妈说她和爸见面的时候,爸穿着爷爷的白旗子袄。我问啥是白旗子?她说是对襟袄旁边开着口子的。脚上穿着一双露脚趾的鞋,鞋后跟用别针别着。她一见就不愿意。姥姥说,“我就你一个女,你身体也单薄,那家孩子多,趁个伙,着个孩子窝,身体健健康康就好。”就图了个孩子多。妈说,她也是有标准的。她原以为当老师的都是干干净净,文质彬彬。没想到我爸一点都不爱好,穿衣服一点都不讲究。和爸领结婚证时,爸用得是钢笔,结果一写,钢笔就漏墨水了,爸说,“把了一个蛋。”妈瞟了他一眼,就越见不得爸。唉!爸在妈的心目中,老师的形象尽毁。结婚的时候,妈爱好,给自己做了身软缎子袄裤,缎子绣花鞋。可能就因为妈穿了身缎子,闹洞房的时候唱了几首歌。爸一家人晚上就开起了“忆苦思甜”的会。大喜的日子一家人都哭得跟死了人似的。我三叔比爸娶媳妇早,就推了辆自行车,夹了个红包袱把三妈娶回家。招待宾客的菜就是调了一钵子白菜。后来被村人演义成一个白菜娶了两个媳妇。

    妈性格好,和爷爷奶奶一起在老屋住了九年。我五叔七岁那年,因为别人都嫌我爸家孩子多,怕说不下媳妇,我爷把五叔给了本村的一个人做了儿子。那年五叔17岁又回来了,爷爷和奶奶就赶妈妈出门。在我幼小的记忆里就记得奶奶在院子里骂着,妈一手抱着我,一手拉着哥哥一步一步往后倒退着退出家门。妈妈就寻大队干部要求划个院子。大队部的人你推我,我推你。妈最后寻到书记家,把家里的情况一学说,说:“他们都推辞,说你拿事。”书记说,“唉呀!真没想到你平时话不多说,说的话是句句在岗。他们说我拿事,我这回就把你这个事管定了。”最后我们家就分到了房基地。奶奶撇撇嘴,二货家的媳妇就是能行。妈也不是没心人,心里过不去,给书记称了封点心。妈平时总喂着猪,猪一卖就占点砖,然后再占点椽子。爸趁着放星期打胡基(原来盖房用的类似砖的土坯)。材料准备齐全,就开始盖房子了。匠人是我姨夫。说到这个姨夫,这里还有段故事。我大姨嫁过去没过百天就死了。我姨夫又续了弦,两家一直还来往。那个姨不料也得了重病,怕别人把自己的金银手饰拿去,就偷偷放在妈跟前让妈保管。结果人也病死了。这个事没人知道,妈见姨死了,就把首饰一并交给了姨夫。姨夫感恩,所以,姨夫给我们盖房子也特别卖力。那时候人都没有吃的,妈把馒头蒸的很白,菜做的也很丰盛。帮忙的人也多。厦盖得又美观又结实。妈用她的勤劳和智慧撑起了我们的家。

    小时候放学了,孩子们都跑地里各自找他妈妈。我不高兴的回了家,问妈“你怎么不去地呀?”“我去地里,谁给你们做饭呢?”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现在才知道,妈妈在家养猪的工分是她们工分的二倍。大妈和三妈成天在队里上工,挣工分。因为有奶奶给他们看孩子。叔伯家都是两个男孩,我们家是四个孩子。奶奶反倒不管我们。听妈说,生我的时候,这个大家已经有几个男孩了,三妈见我是给女的,怕奶奶不给他看孩子,故意哭诉,“我不会生女儿,我可把这个孩子扔了啊――”奶奶听了以后就故意不抱我,因为我和三叔的儿子一般大。抱着三叔儿子给妈亮耳朵,“我把我娃抱出去再游一回!”妈说自己的孩子自己疼。所以她就不上工,自己在家带孩子。捎带着喂猪,把工分也挣了,孩子也养了。

    妈年年喂着猪,猪粪给了队里,都算成了工分。到年底,一算账,妈妈3600分。我大妈和三妈都是1700分。妈妈因为有猪,还给猪分到了一大车红薯。在那个没吃少喝的年代,那就是粮食啊。大妈对三妈说,咱们整天黑汗流水地干,你看人家闲儿静的比咱们多得多。其实付出了多少,只有妈妈知道。他们下了工回家吃饭的时候,妈就拿个布袋就出去了。在刚种了麦子的红薯地开始了寻找,猛然看到露了点头的大土包,用手轻轻一刨,就是一个大红薯。妈说回来的时候还要伪装一下,村口还有站岗的。她就在自留地拔上几棵辣椒树盖上面,跟地下党一样。跟她一样的还有几个人,大家见了面都打个招呼,心照不宣。

    记得有一年放暑假,妈让爸出去找个活干,挣点钱补贴家用。原准备去下盐池干苦力。没想到半路却遇到了四叔。四叔是做生意的,说有一宗好生意,可惜没本。爸到他任教的财务部借了钱,用一辆很长的汽车拉回了一车松木料。我们两家就把木料分了。当时,小妹还吃奶,很小。爸去学校了,妈就用平车装上几根木料,上面坐着小妹。赶集上会。当叔叔眉飞色舞地谈着他和四妈怎样怎样算方,夸自己老婆有多能干的时候,妈淡淡的说了句:我不会算方。我想一根卖多少就多少。那时候刚分了地,给牲口盖小房子的人很多,妈把椽子从中锯断,就满足了需求。别人拿那个当檩。叔这才惊叹,说:“嫂!你比我们卖得多。”话又说回来了。在老屋的时候,爷爷有个缝纫机。妈心灵手巧,用做衣服剩下的布头,做了许多小孩子带的围嘴。(我们这边叫类似“标标”的读音。)拿上集卖,一集就卖完了,妈喜滋滋的。可爷爷说,还没有人在这个机子上挣过钱呢。第二天就把缝纫机卖了。一个天才的生意人就这样被扼杀在摇篮。贩木料那年,我们家吃的都是白面馍。有个同学来我们家玩,回到家里指着我对他妈说,“她们家雪白的饭片子没人吃,你给咱们也擀点面吧!”她妈没发子,家里没有面粉,用红薯淀粉给她做了一顿饭。唉!妈妈!我的好妈妈。天天变着花样给我们做饭,我们生在福中不知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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