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人间 第四十七章 寻那一方阳光

刺猬人间 第四十七章 寻那一方阳光

1.

　　在黄晓俊的眼里，二姐晓言，一直是个古怪的人。

　　她并不神秘。因为，就算她把日记本，作业，笔记本，以及各种收藏的小物件藏匿得再好，他也总是能，趁她万分之一疏意的时候，不作声息潜入她的房间，把一切的好奇都翻看到底。所以，二姐于他，并无神秘。

　　但，尽管翻弄了她的整个房间，二姐的心迹，二姐时而不一的情绪和表达，依然时常地，让他感受到深深困惑。明明并不神秘的人，却仍似有一深渊挖不到底的秘密，晓俊越想，便越气馁。不甘心，称晓言为，古怪的人。

　　这个古怪的人，在自己三岁牙牙学语的时候，陪着自己玩每一个小游戏，却在自己坚持要逗留她的房间时，遭到抱着一沓纸张的她的无情驱赶；在我小学最讨厌作业的时候，她能每一题每一笔精细又认真地陪我纠正，却又在我学于疲倦而无心时，暴躁固执地陪我齐罚百遍；

　　她时常在母亲的背后，教导我懂事长大。我总听不懂，却也总要顶嘴，最后每每地让她失态大哭，狠斥于心，恨铁而不成钢。

        到最后的最后，我与二姐已变得几无对话，形同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晓俊看到二姐几乎固定地，每晚零点才不紧不慢地来阳台晾衣服。

　　她晾衣服可是真的慢，晓俊透过房间的纱门，偷偷地观察。她似乎总要在衣架上，把左右摆弄得极其对称与平衡，才肯罢休。衣服晾上去，却又仍要收下来重新晾，反反复复数次的，二姐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这到底是什么操作？妈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晾衣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事啊……

        古怪，真是古怪的人……

　　但对晓言而言，晓俊却是渐长得越发懂事。

　　从小的时候，对俊的满心不信任，看到自己精心制作的手工礼物，送给母亲之后，却又被俊拿在了手里，她已心疼地预见礼物，终将被毁坏的结局。她不忍怒气，一把将礼物夺过，狠心地撕拆成墟，而后抛弃在桶。与其损于他手，不如毁弃由我！

　　后来晓俊上了小学，宠爱纵溺之后的乖张叛逆，一发而不可收拾。常常把劳心费力的父母，气得暴郁疲神。有时晓言感觉到，父母似乎已对管教育子，无力得差些失去了主动进权。尤其看着劳神伤身后的母亲，她对弟弟的厌恶，更是升到了一个极点，让她真想从来没有过这弟弟才好。可谁又能想到，此刻她百般不喜欢的弟弟，是幼时每一次外出，都会让晓言百般祈愿平安的人儿。

　　再后来到了如今，俊上了中学。他能接受了更多的道理，并开始尝试着，去做一个试图令人信任的，逐渐稳重的小大人。除了习惯性的顶嘴和小脾气，弟弟也开始了会有隐忍沉默的时候。

　　这时，晓言又困惑了，也不禁有了些心疼。原来不沟通，或鲜少交流的两个人，于彼此，始终都会是个无法明朗的深渊鸿沟。

　　

　　

2.

    “……今晚走在路边，毫无征兆地，头顶方向掉落下来一根迸冒着火星的烟头，正好地落在鞋尖前边。

        一霎那的惊险。后怕却更多一些――如果我走快了一步呢，或者走得偏一点点，可能我的头发就……不堪设想。

　　所以，海译，不管有多倒霉，我都还是很幸运的，对吗？

　　海译，我准备要去上海了，在实习结束以后。”

　　“你要去上海？”

        粒怡惊讶。虽然听晓言提起过，她很喜欢上海，但却没有意料到，她会作出如此决定。

　　“真的想好了吗？”

　　“嗯，我想好了。”晓言点点头。

　　她和粒怡，一同望着窗外的繁灯霓虹，上海的夜，应与广州的夜相差无几。可偏就是有某些方面，深深吸引着晓言，引向着她――如果不想被一成不变所执绊的话，那座地方，应该将会是不错，无悔的前进之地。她终于要，学会勇敢地飞翔了……

　　如今晓言作决定，已再不能顾及太多的人，她在试图做一个更自私一些的人。或许更自私一点，才能使自己更勇敢一点，她这样想。

　　却唯独最在乎母亲的想法。从来没有独自出过远门的晓言，这一去就是一千多公里外的上海，父母心里，有说不清的担忧。

　　而最后，母亲还是选择了让步。她或许已经明白，女儿一步步成长到现在，她并不是会在未知面前容易退缩的人，亦不能再用任何的方式，把她栓留在身边了。

　　“妈，以前有人跟我说，每一个地方，甚至每一个步伐，我们所见到的阳光，都是不一样的。而现在的我……妈，你知道我的状况……我感觉，自己就是总在原地地踏步。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我所依赖的，却又是厌恶的一成不变。

　　“妈，我很想要改变，也必须要去求新。下一个地方，下一个我生存的地方，想去看看那边的阳光，会不会让我更贴近自己一些，更有归属感一些。

　　“如果，真的找到了这束，能给予我力量的阳光，那么我想知道，它到底是长什么样子的，然后，又可以长成什么样……”

　　母亲擦干晓言直涌而出的泪水，将她抱在怀里。

　　“我们的女儿，终于要长大了。

　　“开心就好，晓言。只要保持健康，开心，你做什么，爸妈都支持你……”

　　

3.　　

　　晓言作好的计划，便从不拖延。眼看后天就要启程了，母亲不动声色的絮叨，也渐显频繁。

　　她常与晓言说，“你可比妈妈年轻的时候，要大胆多了。要叫我独自出远门，还是陌生的地方，从来我是没有胆量的。有一次，需要坐飞机赶到浙江找你爸，我不敢，可怎么办。结果拉上你的珍姨陪我，这才稳当地坐上了飞机。而你那珍姨，自小就敢常常地摸黑夜归，胆大无比。”

　　“去到上海，你可会找房子？合租的，还是单间公寓？

　　“对，总之，你在经济方面要细细掂量以外，最重要的，还是安全问题。钱不够了妈这有，住房的安全因素放第一，知道吗？

　　“还有你的饮食。以后妈不能再盯着你吃早餐了，你便要靠自己自觉了。按时吃药，平时多喝温水，对胃好。喜欢吃番茄也不能吃太多，寒气。那些塑料水瓶，千万不能多用，使用次数多了，是有毒素的……

　　“火车票便宜，可你爸也说了，里面的人也杂。务必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不要受骗了，知道吗……”

　　晓言连连点着头，答应着。恍惚间觉得，好久好久，没有听母亲讲过这么多话了。

　　“噢，还有，出去外面千万别太斯文了，尽量得泼辣，要让人觉得你不好欺负，不好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