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正如舞台上的各种人物角色,酸甜苦辣,五味杂陈,道不尽人世间的贫与富,贵与贱,美与丑,真与假,实与虚…。而刘姥姥在贾府这个舞台上,扮演的是个丑角,通过她的相貌和举止投足,鲜明对比出荣国府的奢华和贵族们的高雅,同时也刻画出她鲜明的农民特性。
刘姥姥三进大观园,其中的二进情节最为细腻。那是刘姥姥知恩还礼,是秋后带着乡下土特产的一次回访。刘姥姥这样一个乡下来的穷亲戚,在大观园里显得格外不入流,虽是如此,却深知她的角色,扮演的彻彻底底,土气粗俗中充满幽默和智慧,成了众人的开心果。
最精采的一段,要数餐桌礼仪了。贾母这边说声“请”,刘姥姥便站起身来,高声说道:“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 之后自己却鼓着腮不语。江浙一带南方人的发音"L"和"N"不分,刘和牛是同音字。刘姥姥的表演自然引发众人笑的一发不可收拾。
随后,在面对凤姐故意用镶金象沉甸甸的筷子给她夹鸽子蛋,刘姥姥则干脆"傻"到底,说道:这里的鸡真俊,下得蛋也小巧,怪俊的"。这农村长大的老妇,怎么会分不出鸡蛋和鸽蛋。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出生时嘴里含了金钥匙,有些则生下就置身于苦水中,这是一种命中注定的东西,人为的试图去跨越,是种悲剧,刻意去改变是一种欺骗。
小时候,我在作文里常写到:世界上还有三分二的劳苦大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时的幸福感爆棚。后来才发现,自己才是贫穷大多数的一员。
经过"再教育"那些年,和农民们一起磨爬滚打,我认同自己就是他们中一员。学会了凳子不坐蹲在上面;一根草绳捆住大衣外套;吃面条发出抽抽的声音。
后来因工作,在全国各地到处跑,听到人们,是城里人,商圈里的人,常带着偏见,用"农民"二字,去把自己从低俗贱区分出来。"农民"甚至从名字变成了形容词。如:
"瞧,他太农民了。"
"这种装修很农民"
每当听到这些声音,我很敏感,联想到我也曾是农民一员,有种莫名愤怒,心里会说,农民又怎么了!你们也不过是包装纸下的一个行走的皮囊,三代之外也是农民。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许多农民辛辛苦苦一年的收入,还顶不过官场酒席间一顿的开销。
服饰是一种时尚,是一种自尊和体面,也是对他人的尊重。如展会上,一身深色西装,在展位上接待客人,这很重要。但有时也应该"农民"一点。
记得一次去福建漳州农村访问一家工厂。一起同行的三人,一个是亚太区的经理叫Patrick,新加坡人,算是我的顶头上司。飞机从上海出发,三人中只有我一人衣装像个农民,机场見面时,我注意到他那带着审视的目光,心中已经有数。下了飞机乘出租车,一路二小多路程,在临近工厂时,Patrick终于忍不住了,用严肃的神态,玩笑的语言说道:"周,你是来旅游的吗?"
“一半,一半。"我说。
到了厂门口,我去了门卫厅,从袋里取出西服套装,几分钟后同他们看齐了。
其实我觉得去工厂见客户,穿着"农民"一点,更有助于拉近距离。Patrick是新加坡的华人,在谈吐中总带着一种优越感,可在洋鬼子面前,却又一副毕敬毕恭样子,对此我不认可,我很想挑战他。
那天工厂访问后,晚上三人一起吃饭,Patrick和我碰着大扎的啤酒,见他酒进肚后的放松,我便玩笑道:"Patrick, 去年在网上首次见面,算是面试,我在湖北的一家工厂。当时天气很热,出于礼仪,我穿着西装,下身穿的是条短裤…"话后我们都笑了。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始,曾经到处都是蓝色军便服的国人,似乎一夜之间换了装。每到春运期间,走在北京,广州等大都市火车站前,你会看到一个个行色匆匆农民工,身着化纤西装外套,肩上扛着蛇皮袋。正是他们,硬是把西服穿成了便装,西装下,乡土吐不减。这也是农民的力量。
每个人对自己的属性都在寻找一种认同,包括兴趣,爱好,阶层,族群,和价值取向。最终一起走的远的人,一定离不开相互间的宽容和关爱。
"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引出来一串歇后语,如:眼花撩乱,洋相百出,看花了眼,少见多怪,大开眼界,满载而归…等,都是世俗对"土包子进城"的描述。面对城里富家人的取笑,这刘姥姥用自嘲来对应,这是一种生存智慧,也是一种善良的选择。当初凤姐将牙头们做衣裳的二十两银子给了刘姥姥时,决没想到,落泊时,刘姥姥却成了女儿的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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