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我们!你说能进的!”一个女孩对着站在厂应聘大门,对着站在她面前约莫三十岁的男子说道。男子皱着眉,一拔唇上的烟,龇牙深吸一口气,吐出烟雾的同时把烟头一丢:“我也不知道的啊,之前那驻厂跟我说要十八岁的,谁知道现在只要要二十三岁的了!要不我再跟他说说。”男子不停的按着手机,举到耳边又放下几次。
“喂,呵呵,孟子哥,真的不收吗?你看你之前也没说清楚,我这都把人带过来准备给你带进去面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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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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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只能这样了,劳烦您了啊!”
男子挂了电话,从裤袋掏出烟,挑出一支点上:“这样吧,我们回去再说好吗?我看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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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旁边抽着烟,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女孩走进面包车时,注意到我在看,于是转头与我对视了一眼,我看到她的眼眶红着。时间不到一秒。车门便关上,往着洋坑塘的方向开走了。“是学生,迟来的学生。”我喃喃着,丢了烟头,走回宿舍。
自从联胜停招以来,我每次夜班结束便常到这招聘门口,看看什么时候能再招,离我离开这还剩不到五天时间了,它依旧没有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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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洗完澡,静静地坐下来,女孩的红眼眶还浮现在我的脑海,只是,面容似乎有点模糊,或者说,变了个样。那个样子让我心情沉重无比。
高一放假那年,我提着行李,搭车上了深圳龙华汽车站,令我惊喜的是,初中有好几位同学经老师的代理,人归了大哥安排进厂。那时心里很喜悦,觉得,自己也算有了能帮助她们的机会。本想着一起进厂,由于身份证年龄,被迫于无奈,听到我大哥说她们已经被安排好了,我便踏上大哥给我安排到广州工作的路程。
那是我第一次见成栋,也是我第一次去到省会。更是我第一次以不正当的手段赚取正当的金钱的经历开始。
生易,活易,生活不容易。我们是骗子,但是骗着另外一些骗子的钱来生活。甚至,有时骗的是心地善良的人。好像警察抓匪,斗争过程中总有毁坏民物的情况。但谁会在意过程?求的是个结果罢。那段时间心理有过不去的时候,但在我无能力做其他事情喂饱自己肚子之前,拘于小节倒是自作清高罢了。
转眼,感觉过了很久,却又确实很快。我离开了成栋,去到中大,我哥的宿舍。继续着原本的工作。我们一起床便工作,即便是这样,也不能保证每天有收入,大哥每次要出去卖手机或者联系人时,都带我去到菜市场,带我吃顿快餐。然后打包一份叫我带上去给表哥。平时赚了钱,吃顿快餐太奢侈,买米回去自己煮粥,榨菜搭配是经常的。或许。如果我不打算蓄点钱回家当自己的学费或低头向妈说声没钱了,我们的日子不会至于如此清廉。我记得有次醒来肚子饿了,把买的米拿出来淘好煮了米饭,榨菜没有了,我和着酱油吃饱,那时妈打来电话:‘怎么样?还有钱吗?’我摸了摸口袋,笑着说,有,现在在吃饭呢,不用担心。挂了电话,大哥笑着说,你真的还有钱吗?我从口袋掏出五毛钱:“我没骗你也没骗妈哦,我确实还有五毛钱。”
大哥离开时,烟没了,我跟表哥身上没钱,烟瘾犯了,便从烟灰缸里搜着没点燃尽的烟头,吹干净继续抽。开了单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买米,买酱油,买榨菜,买两包五块一包的烟。这日子过的自己一点也不觉得苦或者觉得堕落。只是觉得,过下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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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的意思是觉得我们骗了你们吃了你们的钱咯?”我苦笑着,听着电话里初中同学辞工时候的来电。里面她有了哭腔,这让我心里一闷,很是难受。
“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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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几个字感觉胸口炸了一下,那是一种阴谋被人拆穿的感觉。但我没有阴谋。之后怎么挂的电话我忘记了,只记得那时,委屈愤怒难过痛恨多种情绪涌现。我声音颤抖了,脑海中想象着她红红眼眶的样子,那一刻很想哭,但是咬着牙挺住了。
那一年我还是学生,我大哥还是二三手劳务。
我们根本没有能力掌控工资,进厂名额。没有能力稳定地安排进一个厂,那一趟,同学被克扣工资,大哥半毛钱都没拿到。什么都是上头吃了。我们背负着骂名。我那段时间不太愿意面对初中同学,畏惧她们指责我而我不能做任何解释,再说,任何解释都不能满足她们心头的熊熊怒火。第一次感觉到很无力,渴望自己能更有能力,能掌控住事情的变化。现在想想,之后我事事求稳定的性格很大一方面得益于那件事。
过了便过了,我也不求她们能原谅,只希望以后不要再面临这种处境。我们有错,能力不够,不能给予她们稳定的安排。现在好了,大哥经历了四五年的打滚,也算拥有决定权,我也能放心地把同学,朋友带上来由他安排。
等会,等会吧,我便要递交辞职,再过几天,我便能离开这里。
大哥在我离开中大时,难得地一大早起床买了腩肉,炖了一锅,香味把我和表哥熏醒。
“我炖的腩肉,来这么久我做的最好吃就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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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没有骗我,这是我目前以来吃过最香,最好吃炖腩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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