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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生活里的人都会有老师吧,不管喜不喜欢,老师都会在我们的生活里留下点什么。
然而,遇到那个被写烂了的作文时,多数人大脑里恐怕是空茫茫一片,老师们在脑海里的印象只剩下几个零星的身影,且都似燃烧的蜡烛样模糊的摇摆着。
到底拿出哪一段故事才能打动阅卷的老师呢?搜肠刮肚写出来,看着都很假。
其实,如果不是写应试作文,关于老师的回忆会鲜活的多。
王朔的那本《看上去很美》里就记录了不少关于老师的记忆。记忆的最初,他还是个流着鼻涕的大头孩子,他书里那孩子的名字叫方枪枪。
方枪枪记忆里的老师被岁月之波折射得活灵活现:具备科学家的外表、高级特工的素质,而实际工作最多只能算个的驯兽师(且不能对团里的动物一视同仁)的李老师;会用糖果、用安徒生故事、用对孩子们的慈爱惹得他们像跃水海豚般扎进怀里撒欢儿、掏糖吃的老院长;玲珑身材娃娃脸,讲话拿腔拿调的小学大队辅导员胡老师……文中多次记述了方枪枪和李老师之间发生的有意思的事。李老师曾在方枪枪的想象中变成了大灰狼,由此还引出了不小的风波。这样的记忆回想起来可能就像翻阅一本引人入胜的书一样富有意趣吧。
我对幼儿园老师的记忆就简单得多——毕竟只上过一天幼儿园,那时应该四五岁吧,我觉得。
那天存在记忆里的场景只剩下一间破旧黑暗的屋子,里面挤满了和我一样的男孩女孩。眼前攒动着几乎贴在我脸上的无数个喷发着热气的脑袋,右前方屹立着一个微微发胖的不算高大的黑色剪影。炙热和饥渴让我没办法对正在放映的电影感兴趣,我的脑瓜里只有一个渴望——逃回家去。
我望向门口,木门不辱使命地遮挡了屋外的阳光和风。我和紧闭的木门之间还隔了密密麻麻的身体,像一排排沉默的木篱。再看看那屹立不动的威严的剪影,焦躁和绝望双双涌进我没经过世面的脑袋。我忍住了,没哭。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那场电影也许是为了吸引孩子入园而精心安排的吧。散场以后,我站在临时排出的队伍里,成功屏蔽了老师声情并茂吐出的每一个字——我不爱听讲的习惯可能就是那天养成的。
忘了怎么回的家,如果可能,一定是飞回去的。三个姐姐毫不遮掩的大笑让我永远记住了那个狼狈的四岁女孩——和了泥的短发经风一吹变成了豪猪的硬刺,根根直立;薄薄的衬衣水洗了一样紧贴着愤怒的的身体;汗水像雨后的蚯蚓肆意又凌乱的涂抹着红土地一样的脸——在我状似疯狂的否认之下,姐姐们不再嘲笑我眼睛下方的一道道泪痕,敷衍地承认了那只是汗水。这事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我又在家逍遥了很长一段时间。
上学以后关于老师的记忆就清晰多了,里面不乏一些温馨的段落。
就说班主任吧。大概四十来岁,个子不高,微微发胖。皮肤发黑,下巴那块尤其黑得厉害。一般老师的优点她都有,比如,幽默、认真、平易近人、和学生不见外。
我是二年级插班来的。李老师不止一次和其他老师说,看了我的锅盖头还以为来了个傻小子,没想到是个聪明的女生。只一句话就暴露了她文科老师的身份——没有逻辑。难道那锅盖头真有那么大威力?不仅混淆了性别还能让脑容量大打折扣?
即便这样,我还是喜欢李老师。很多年,她是我应试作文老师里不衰的主角,那个简单的故事被我写了多遍。因为,对我来讲,那个冬天的温暖是真实的,一生一世的——
那天的寒风不仅吹光了地面上的杂物,也刮去了记忆的色彩。那天是黑白的。手指尖的温度在寒风里像渐渐失去的阵地,疼痛和麻木全副武装一寸寸侵袭而来。但让我记住那天的,并不是彻骨的寒风,而是李老师那副带着温度的手套和她那玩笑似的话:“你妈是不是亲妈啊?”那时,我还没学会摆出一副微笑说谢谢,我只是羞涩的笑了。我见李老师回到做操的队伍前面,手插进衣兜,扭头往土地上吐了口痰。
据说李老师的爸爸是高干,去过她家的同学用大张的手臂比了比她家的巨大彩电,而那时,我家只有一台九寸黑白小电视。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李老师像其他老师一样辛勤。
那时没有补课之说,但毕业那年,李老师常常拖堂。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总结词语。本来就要写完了,李老师问了一句,还有要补充的吗?这一问不要紧,一个姓贾的长脸女生像被大师摸了顶,一个又一个词汇雨后蘑菇一样冒了出来。我趁着李老师板书的机会,好几次扭头表达不满。谁知那女生在李老师的表扬之下说得兴起,毫不理会我的示意。于是,我干脆回头死死盯住那女生的眼睛,就在眼部肌肉因角度太大快坚持不住的时候,那女生终于闭上了嘴。不知道李老师是否发现了我的“小”动作,反正没批评我。
记忆里,李老师总是笑眯眯的,从没批评过我。忘了那是几年级的事了,早晨,一家人都上班了,我睡过了头。睁眼时天已大亮,表针冷酷无情地指向了八点半。我猛的起床,顾不上洗漱,背起书包飞跑起来——那是我第一次迟到。分不清是自责还是恐惧,当我气喘吁吁喊出报告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正在上课的李老师看见我,微微吃惊,但立刻柔和了表情,用轻松的口气说,没事儿,赶紧进来吧,你不是故意的。她甚至没说,以后注意点。那表情,那语气给了我巨大的安慰,让我学会了一种处理问题的态度。当然,自那以后我再没迟到过。
除了梦里,毕业之后,我再没有回过母校。据说不久之后,李老师退休去了美国,从此我们再没机会见面。但不经意间,我常常想起黑黑的,微胖的,妈妈一样的李老师,只是李老师并不知道,有一个她教过的小孩子一直悄悄地记挂着她,希望她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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