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给父亲打电话,问他去扫墓了没,如果没去清明想一起去;父亲说,他已经去了,只剩下没有露出水面的两个祖坟了。
我的家乡,在十几年前,由于下游修水电站,我们变成了库区移民;每年旱季,水位降下去,雨季的时候会涨上来。
小侄子、侄女还没上学的时候,家里的农活都是母亲一个做的,父亲忙于其他的事,还有照顾我们家的两个小活宝。去年开始,母亲上城里带小侄子、侄子上幼儿园,家里的农活就落在了父亲身上。
父亲很少干活,年轻的时候到处奔波,现在过了半百的年纪,却必须担起家里的农活,其中的无奈又怎么能言表呢。
去年的时候,家里养了八头猪,但是由于去年卖得不好,也没赚几个钱;年前去赶集的时候,父亲又买了两头,在家里除了种地、养猪,也没别的经济收入了,一年下来只是勉强保证了一家人的温饱。
昨天中午打电话过去的时候,父亲正在种玉米,说这两天终于下雨了,可下得又太多了,地里的泥土黏黏的,不怎么好种。
父亲劳作的身影瞬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眼睛顿时湿润了;父亲的这一辈子,为了我们这个家,实在付出了太多太多,好几个身份应接不暇。
其实父亲可以不那么幸苦的,但是为了送我和弟弟上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为了能让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他不得不让自己忙到没有时间休息。
年轻的时候,父亲尝试各种生意:木材生意、牲畜生意、还倒卖过生活用品,凡是能做的他都做过了;从一个人村庄走到另一个村庄,那时候交通没那么发达,大多是靠自己的双脚。
这么多年来,父亲不知走过了多少地方、看过了多少风景,如今儿女都长大了,弟弟也成家了;父亲如今唯一的牵挂,就是我了。
毕业的时候他没要求我考回家,兜兜转转两年,我没一份稳定的工作;如今回到了家乡,也没考上单位,男朋友也没有,他和母亲不知为我操碎了多少心。而我,又一直心心念念着自己想做的事,徘徊不定。
过年回家,母亲看到瘦了一圈的我,她不再劝我找男朋友、也没给我施加工作压力,她只说,让我别想那么多了,工作的事不着急、慢慢来。
父亲是个沉默的人,二十六年来我们的交流寥寥无几,每次谈到工作的事,说几句就要吵起来;父亲知道他说不动我,又希望我能留在身边,他是怕我去了大城市就不会轻易地回来了。
16年从深圳回家到现在,其实没有一天我是过得安稳的,我总是会想很多很多,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有时候想着想着,突然失去了生活的热情,自己想要的是那么遥远,而现实又那么残酷,现实和理想的落差让我很害怕。可是,心里的渴望永远都不变,这辈子就是想做那些事了。
我也渐渐接受这个不如意的自己,坦然去面对枯燥无味的生活,知道有些东西是急不来的,只有过好当下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我知道,每个人都经历一段迷茫、看不到希望的黑暗时光,熬过去了就会看到光明。
每每想起在家含辛茹苦的父母,就又找回了努力的动力,除了自己,我们还得为他们而活;我们作为孩子的,不能太自私,只想着自己开心就好。
当然,孩子开心父母也就开心了,可是我们得牵挂着他们,做任何决定的时候,也想想他们;父母过了半百的年纪,每看到身边的亲人一个个住进医院,我就会特别害怕,如果有一他们也走进了医院,自己该怎么去面对。
父母是真的老了,你却还没有真正的长大,你必须知道自己不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就二十六岁了,怎么感觉自己还是那个在河边放牛的小女孩呢。
小时候每到放假,都会跟在母亲身后干农活,播种的时候,帮母亲撒粪;一起挖地、除草、下田,秋收的时候,也跟着掰玉米、割稻谷。凡是能做的都做了,直到上了大学、工作,回家的次数少了,也基本不用下地干活了。
很多个烈日午后,我坐在河边,水牛泡在水里,我看着它们发呆;环绕家乡的一切,会感动得热泪盈眶,感慨就是这一片小天地养育了我们,对它是又爱又恨的。
有时候,我会想,要努力念书,一辈子都不要回到这片限制人们生活的土地了;恨不得真的能通过知识改变命运,改变一家人的生活,远离贫穷和伤痛。
可更多的是,希望自己像电视里的 superman 一样,能改变家乡的面貌,让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远离水深火热之中。后来,我不再做美梦,慢慢接受现实,对故乡又爱又恨的。
三月,春天来了,记忆里的那片小天地里,人们开始忙碌起来了。
我只希望,上天能对他们温柔一点,今年来个风调雨顺。
我希望,父亲不要太劳累,能干多少活就干多少;我也希望,我和弟弟、弟妹在外面能多努力,减轻父亲的负担,努力早日让我们家搬进县城的房子里。
我只希望,我不再患得患失,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只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能靠文字活着,活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又是一年春耕时节,我似乎看到我们家的老黄牛,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田野里自由地奔跑……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