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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建国是天生的暴脾气,这些年,因为经营公司的关系,他已经尽可能的调节自己,让自己的生活和作息尽可能的规律,以减少他内心的波动,缓解他的暴脾气。
只要不出差,他在武汉每日的安排基本是这样的:
每天早上六点半准时起床,洗漱之后步行到公司,一般七点左右过早,吃完早饭他会看会儿报纸或者看几页书,等上班了就开始频繁的开会,接打电话,处理公司的事。
一上午忙完,中午他会很准时吃午饭,午饭之后吃一个苹果,再刷牙,睡半个小时午觉,下午继续上班。
到下午五点半,等所有的人都下班之后,他会在六点左右吃晚饭,再在公司待上一会儿,处理点余留的工作,或者再看看书,或早或晚,再步行回到公司附近的家,在晚上十点之前一定会上床睡觉。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习惯。
可近来自从睡眠变差之后,他的脾气好像是想压也压不住了。就像是马路上松动的井盖儿,压了这边,那边又翘起来。
如此一来,肖建国便经常在公司里发起无名火来,尤其是白天开会,一屋子的人,开着开着,他人就炸毛了,没来由地会把员工们数落一通,有时候甚至是指着鼻子破口大骂。
被骂的人有的是公司的老员工,习惯了,也就忍气吞声;有的小年轻,受不住老头这脾气,要么被骂哭,第二天就干脆不来公司了。
这一切都被坐在他办公室隔壁的肖伟听得一清二楚。
有几次他听到父亲发脾气的时候,他都想去劝劝,但每每当他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听着激烈的谩骂声,又犹犹豫豫地退了回来。
父亲发起脾气来,连天王老子都不认,更何况是他这个没地位的儿子呢。就算是他去劝了,也是跟着一起挨骂,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他太了解自己父亲的脾气了,所以很多次遇到这种情况,他都只能在内心深处替那些被骂的人委屈,但一点办法也没有。
偶尔,他实在感觉无力的时候,他也会在心里帮父亲找借口,可能李力争的去世对他的刺激太大,或许,等过一段日子,他慢慢就平复下来了。
说来也奇怪,不就是死了个人嘛。俗话说,生死有命,死亡这件事是谁也无力改变的,这是三岁小孩都懂得道理,他不相信70岁的老父亲会不明白这一点。
况且,在肖伟生活了一二十年的国外,这也是稀松平常的事,该有的悼念、仪式到位就好了,他想不通,为什么父亲却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
况且,在他眼中,父亲向来都是一个情感寡淡的人,为何他会对这个李力争一直放不下?肖伟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肖伟哪里知道,肖建国感伤和哀叹的根本不是李力争的去世,而是由此对公司造成的影响。
像肖建国这个年纪的人,一直是相信风水和命理的。从创业至今,几十年的风里雨里走过来,他见过各种场面,但唯独对生命、对风水、对命理有天生的敬畏。在他眼中,死亡意外着衰败,意味着不祥,它会因此影响公司的风水,他担心此事会不会成为公司衰败的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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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别说,有时候人的直觉真准。祸不单行,说的就是这回事了。
这件事过去了一个多月,肖建国的暴脾气有增无减,终于在有一次发完脾气之后急火攻心,重重的摔了一跤。
那天,发完脾气之后,他气鼓鼓地下楼,准备去一楼找往届的会刊,没想到眼睛一花,一个踩空,整个人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幸亏那一天事发在正下班时,公司的同事及时发现,赶紧叫了救护车,一起将肖建国送到了医院。
不巧的是,那天肖伟并不在公司。当匆忙地电话铃声响起,肖伟正陪着王一然在度假酒店里温存。公司不需要他,家里不需要他,正好给了他充足的时间和王一然腻歪。
接到电话的肖伟,第一反应是,不会又是编故事吧。但转念一想,以前是为了骗我回国,现在明显没了那个必要,于是就赶紧告别了王一然分开,赶紧定了第二天一早的飞机票赶回武汉。
匆忙来到医院,在门口,肖伟见到了母亲李建英。
“情况怎么样?”肖伟赶紧问。
母亲却很淡然地:“放心,死不了,不用急。”
他无话,赶紧推开病房的门轻轻地走到父亲床前,只见父亲正睡着,脸色发白,精神很不好,一只腿捆着绷带,看样子伤得不轻。
护士知道来人是肖建国的儿子,便告知他:“腿骨折了,昨天已经紧急做了手术,刚打完针,病人一直缺觉,让他好好睡一会儿。”
护士交代完就转身走了,母亲李建英进来了,看到儿子不知所措的模样,忍不住笑:“你不用忙活,我找了护工,你该忙就忙你的,我也就来看看,没大碍就走了。”
肖伟忍不住带着责备的口气:“妈,别这样,他毕竟病着。”
李建英却大大咧咧:“这有什么,就算是他醒着,我也这么说。本来我们在这儿也干不了啥,就是个骨折,人又死不了,干嘛要拖着一帮人围着他转,又不是……”
眼看着母亲又要把以前数落过无数遍的怨言在数落一同,肖伟赶紧打断:“好了好了,妈,你要去打牌你就去,我在这儿守着。”
母亲斜他一眼,“哼,他是活该,没看他以前是怎么对我们娘俩的。”说着气鼓鼓地转身离开了病房,留下肖伟一个人。
肖伟拉一把椅子坐下,静静地看着父亲,思绪不自觉地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回想起他一路成长的过程,他觉得,作为父亲,肖建国确实不称职。此刻想来,自己长这么大,父亲肖建国显少参与,除了给钱,没有其他任何情感的链接。
而作为丈夫,母亲显然对他也是非常不满的,否则,也不至于夫妻俩分居几十年。一个人住汉口,一个人住武昌,两套房子,各自住着,相互不搭理,一过就是一辈子。如果不是中间生了个肖伟,这两人完全就是陌生人,而且,还是带着恨意的陌生人。
夫妻一辈子相处至此,何其悲哀。
想到这里,肖伟忍不住想到了李敏骄:呵,我是不是也在走父亲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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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父亲突然呻吟了一下。他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肖伟,在疑惑的一瞬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只是那笑容稍纵即逝,转而又是咬紧牙关、皱起眉头的痛苦表情,显然是身体的疼痛在提醒他,此刻是个受伤的病人。
肖伟赶紧站起身,靠近父亲床前,轻轻地问:“您感觉怎样?需要点什么?”
父亲无力地摇摇头,双眼盯着天花板,似乎在想事情,又似乎在发呆。
过了许久,父亲扭过头来,轻声招呼:小伟,我这要住院多久?啥时候可以出院?
肖伟被问住了,猛然才想起来,来了医院还没去见父亲的医生。于是,赶紧七拐八拐,一路问过去才找到医生办公室,问完又赶紧回来转述给父亲。
根据医生的说法,这个年纪的骨折是大事,起码得住院十天半个月,但具体多久可以出院还得看病人身体的恢复情况。住院完了之后回家,还要再休息三四个月才能完全康复。
肖建国听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力的点点头,示意肖伟,他知道了。
其实在听肖伟说的过程中,有那么一瞬间,肖建国甚至有点想哭,他不想让自己成为废人,可这倒好,终究还是成了废人了。
不过,在肖伟面前,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此后,肖伟每天都会去医院,虽然有护工,并不需要肖伟特意做什么。但肖伟觉得,这是做儿子该有的职责。虽然他跟肖建国并不亲,但作为儿子,该该尽的责任他得尽到,所以还是跑医院跑的很勤。
但护工把一切日常都料理得妥妥当当,肖伟只是去看看,在父亲精神好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父亲聊聊天。
在药物的作用下,这段时间肖建国睡得挺好,精神恢复的也不错。不到十天,在他自己的强烈要求下,医生就放他出院了。
而后,肖建国就命人在他办公室的隔间支起了一张床,吃住都在办公室那一小片天地,虽然一只腿骨折,但拄着拐杖,就在这几十平米的空间生活还是可以的。这段时间,食堂的师傅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临时护工,日常生活都由师傅照料。
肖建国又回到了他熟悉的环境中,在这里,他有了大把的时间去思考。
回想起生病的这段日子,肖建国的内心是复杂的。
看看自己的老婆李建英,这段时间总共就去过一次,肖建国觉得很寒心。真没想到,他这个一家之主,到老了,活得这么没地位、没尊严。
但想想肖伟这段时间跑前跑后,肖建国又有几分欣慰,果然,还是儿子靠得住。
身体的疼痛时时袭来,药物的副作用也常让他脑袋昏昏,有时候,他忍不住的想:这公司,是不是真的该交出去了?是不是真的得让肖伟接手了?
可想啊想啊,答案似乎一直悬着,他犹豫,他担心,他惶恐,他不知道交出去以后的日子会怎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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