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50岁左右的年纪,皮肤有些黑,她仰起脸来看人时,眼睛瞪得溜圆。她很健谈,天南地北的事儿都能拿来说一说,似乎什么都懂,什么都能说上一嘴。此刻她躺在病床上,一条大腿绑着石膏,动弹不得。
“喂,你是怎么受伤的呢?”进入病房里的人总是要问她这样一个问题。她便不厌其烦地给人解释,不管怎么说还是自己大意了。话又说回来,人要倒霉,什么事情都挡不住。她平时倒腾蔬菜瓜果的生意,什么重活、力气活她都能干,不输男子汉的。她也常常叹气,为自己的不修边幅而苦恼。“哪个女人不爱美呢?我也想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可是我干这样的工作不成呀!风里来雨里去,要抓住市场行情,要抢季节,每天忙得不亦乐乎,骨头累得散了架,哪有时间打扮自己呀?”她有些无奈地说。
人家就问,“还是说说你那天的情况吧!”
“那天我4:00出门,骑了电动三轮车去农场贩香瓜卖,我心里想着赶个早市,9:00回来就可以在城里开张了。老话说,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这话一点不错的。也活该自己倒霉,那时候天还没有大亮,四周的景物模模糊糊的。三轮车开得飞快,一没留神,我感觉有个石头子蹦了起来,砸在了车棚上。我一急,车把手便歪向了一边。我也奇怪,我感觉眼前一片明亮,亮了几盏灯,马路变得异常的宽阔。我正愣怔的当儿,只听耳朵里传来嘭的一声,三轮车一头撞向路边的一棵大槐树上,与此同时我的腿感到钻心的疼痛。后来我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
别人便感叹,世事叵测,人生不易。
傍晚,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来看她。男人是她丈夫,女孩是她的小女儿,她还有个女儿在上高中。男人从家里带来了热乎的饭菜,招呼在吃饭。家里离医院有点远,男人每天骑车过来。医院有食堂,据说菜品也很丰富,可是她嫌太贵,还不合自己的口味。
男人沉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从不与病室里其他的病友说话,他做事还算麻利,帮着女人打水盥洗,翻身擦身,递水倒尿,看得出在家里是个模范丈夫。男人给女人擦身时,劲有点大了,女人就喊,“你轻点咯,弄疼老娘了!”男人小声嘀咕了几句,夫妻俩又为家里的琐事争执了几句,女人却是一口苏吴软话,旁人听不大懂。女人到底是个走南闯北见过场面的人,她能熟练地说好几种方言,让人啧啧称奇。
小女孩并不安分,在房间里跑上跑下,脆生生的声音稚气未脱,一会儿喊妈妈,一会儿喊爸爸。夫妻俩很快又平静如初,毕竟当着外人争执是不合时宜的。男人一阵风地来,一阵风地又走了。男人只在早晚来两遭,中午她年迈的母亲会给她送来饭菜。不像其他的病床夜里有人陪护,男人起初也留下来,却被她拒绝了。自己受伤不能做生意,这已够让人着急的了,男人夜里休息不好,白天会没精神,家里的生意全指靠着他了。她让男人晚上走时把尿盆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夜里解溲她就能自己搞定了。
病友笑说她男人待她不错,提起男人,她却一脸怨气。她说老公太固执,不听自己的话。男人执意在外地进回一批雪梨,她嫌他进得太多,今年板栗行销,应多进些板栗才是。男人不听,结果雪梨后来卖不出去,烂掉不少,而她进的板栗到手就脱销。男人有些灰头土脸,不得不佩服媳妇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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