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世俗的眼光看,他们不是失败者。中等家庭、名校毕业、体面工作。但他们离开了原生家庭,隐入深山古寺,成为龙泉寺的高知出家人。对于他们的母亲来说,剩下的联系是一个微弱的没有气息的电话、一次没有温度的见面,以及无数次对家庭的拒绝。
最不能忍受的,是这种情感的割裂。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上载自微信公众号“谷雨实验室”
你是否设想过一种可能性:
某一天,你的孩子面朝你坐着,
电视放着声音,桌上摆着碗筷,除了咀嚼,漫长的日子里,你们却无话可说。
咫尺之间,如隔深海。
这种想象灭霸式残忍,我赶紧抱住弱小的自己。
每晚睡前,达达总哒哒哒哒有说不完的话,妈妈幼儿园有小朋友拿走我凳子怎么办?妈妈刚刚讲的故事还能再讲一遍吗?妈妈,妈妈……不想睡,干脆就仰八叉地躺着喊妈妈。
我问她,宝贝,你长大了还会有这么多话跟我说么?
她一个激灵翻身爬起,有啊当然有啊,妈妈我可以躺在你身上吗?就像在你肚子里的时候那样!
眼神里露出可爱的狡黠。
生产,离乳,孩子学会走路,
第一次用力摇着脑袋大声喊“不!不!”,
奔跑着入园,小手再也不紧抓着你衣角,
有了好朋友,搂着她的肩膀叽咕咕地说着你不知道的悄悄话……
哪一次,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不是带着眼泪的微笑?
我们必须直面这个事实,她不过是借着你给予的血肉,来到这世界的,另一人。
这个真相,和世界上所有其他的真相一样,凌冽到透明。
你我却装作视而不见。
但,离开,也最好是温温柔柔,从从容容的离开。
也最好是不远不近,我的目光够得着温暖你的背影,你的回首也还能落进我的眸子里。
然而……
“哪吒抬起剑来,将自己血肉一块块剔下……直到将自己割得血肉模糊,只剩一副骨骼还立着。他又弃了剑,举右手拔下左手臂骨,又剔了肋骨,一根根,尽数弃于海中,最后终于站立不住,大笑一声,身形崩散,坠入沧海。”
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只为这魂魄断绝血脉,独自屹立于天地间,锻造至纯至净的莲花身,不留恋,不牵绊。
如果自己的孩子做如此为,作为母亲的你,当初死生任意门闷头闯的那一遭,又为的是什么?
曾经有朋友问我,你跟父母的感情深,还是跟朋友?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便反问他:“那你呢?”
“当然是朋友,朋友是你自己选的,父母可不是。”
他很普通的看了我一眼,淡然地不容置喙。
这万千世相里,行走着你这般的黑色独行侠,可妈宝,巨婴,凤凰男女似乎也很不少。
所以,父母之于我们究竟是什么?
每个人都有权利有自己的答案。
但这答案绝不会随风而逝,它会影响我们对自己的判断认知,领着我们走向不同的人生道路。
作为大学班主任,我时常给学生父母打电话,所谓的家校联合。
听到最多的话无非是:老师,您多费心啊,找机会跟他好好聊聊,反正有什么事他也不跟我们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使不上劲啊。说多了也不对,不说嘛,憋得自己难受。你不知道,我们现在做父母的有多难……
咳,我尽力,尽力。
可我只是一个需要做科研、带教学、做行政、承担365件学校任务的小青椒而已,怎么办?
学了心理学后,我知道有些方法,绘画,叙事,沙盘等等,可以训练我的眼睛。
去看到他的眼泪背后,逃避学业的背后,麻痹自己的背后。
往往,那里是一个被隔绝的家庭。
四方墙内,无法信任,不能沟通,孩子审视着父母,也与自己灵魂的某个部分对峙。
他懦弱,他无力改变。我会不会也是如此?
我隶属于他?我该服从他,抑或超越他,否定他?
我只是他们的延续?一个意外,一个未被及时抹杀的错误?
若他们彼此不爱?所以我为何存在?
他们属于过去,属于陈旧,属于被抛弃的旧世界?
我是全新的。我要我是全新的。
四方墙内,他们孤独地成长着,成长的痛苦如同枝蔓,只能在自己的脑海里蔓延,
在那样的成长中,他们亲手剪断了脐带,杀死了过去嗷嗷待哺的自己。
如果一切都还来得及,蹲下来,好好看着孩子的眼睛,听完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好吗?
不要笑话,不要恐吓,不要欺骗。
不要说“你丢尽我的脸了!”“我生你有何用?”
不要把孩子的眼泪当做你苍白生活中的笑点。
请鼓励他在泪水里也要努力尝试表达。
请说“对不起”、“谢谢”、“我爱你”。
请遵守每一句诺言。
请多拥抱。
蹲下来很费膝盖,平视孩子似乎丧失父权,承认自己的错误更像是全世界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你需要这一点可怜的权威去维系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一个尚且弱小的孩子的恐惧吗?还是他最终会变成的不屑?
在君臣父子的年代里,哪吒闹海掀起的狂浪,是对方正巍峨的父权的挑战。
而今,无言,婉拒,反叛,隔绝,年轻人总能找到很多方式,随时随地划下这道情感的休止符。
他不会管你在龙泉寺的红墙外呼喊的多么凄绝。
哪吒只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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