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三尚这边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事好广场挺配合，答应了垫付两个月的利息，当然这都是算在综合回报里的。樊宽寿还真把三尚集团的一系列法人给变更过来了，同时三尚地产也算是全卖给了常恩地产，按当时签订协议的对价，3亿元的债权又转了2亿元作为剩下股权的收购款，只留了1亿元的债权。
丁一阳正好和江峰、汪兰一起，拿着刚盖好的还款催收函出了三尚的厂区大门。想到自己一直没上去参观过的顶楼8层研发室，今天拍照才发现根本就空空如也，不免摇头，原来说的那些大规模的技术投入，巨额的研发费用，都和两个新建的厂区一样，成了薛祥贵转移财产的好出口。感叹这江湖险恶啊，但却不能把这心思给旁边的江峰和云姝说，只能一直藏在心里了。
“一阳哥，刚刚那人，真的还是樊总？”三尚科技的授信是丁一阳带着江峰做的，从常恩给三尚放委贷开始，他就和丁一阳一起跟樊宽寿打了不少的交道。
丁一阳开着车，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压力都在他身上，一下老了十来岁啊。”
“之前是面色红润，不像四十来岁的人，现在是满头白发，背又直不起来，光看背影都要六十了。”江峰认真地说。
云姝笑了笑，“峰哥你也太夸张了，人的年龄差会这么大？樊总我第一次见，不过确实看着一脸的苦大仇深。”
丁一阳说到：“这笔咱们还是得盯紧，既然让他们自生自灭了，怕老樊和陈雄扛不住，会有一些不可控的事件发生。”
“哦？一阳哥之前清收过不良吧？我这是第一次，反正觉得，好像三尚对咱们太配合、太顺利了一点。不良不是应该撕破脸皮才对吗？”江峰说到。
丁一阳点了点头，“我之前在西城银行清收过几笔不良，老东家涉农贷款挺多的，企业规模也不大，风险系数偏高，那过程的确是让人心寒。这次云姝和你一起经历一次也好，咱们支行对公条线的同事，这下可算都经历过不良了。不是有句话吗——”
没等丁一阳说出来，云姝抢着大声道：“没经历过不良的客户经理，不是好客户经理。”然后调皮地看着丁一阳。
“呵呵，我这可是用我自己的客户，暴出不良来给大家学习啊，好好珍惜难得的实践机会吧。”丁一阳把江峰和云姝送回支行，自己又往南边驶去。有几天没有去斯国恩那里了，也想好好和他聊聊三尚集团的现状。
来到常恩大厦34楼，斯国恩没在办公室，杨柳和童欣也不在。倒是看到刘博正在他的副总经理办公室里面，背靠着那张高背老板椅抽云吐雾。
丁一阳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刘博缓缓地抬起眼皮，看清楚来人，没说话，抽出一支放桌面上的烟，有气无力的起身递了一根给丁一阳。点上后，丁一阳问到：“怎么？没精打采的。”
“昨天喝多了，酒没醒。”刘博懒洋洋地回答。
“哦？最近还有心情喝酒？”丁一阳这句是废话，心情不好当然也要喝。但他看刘博这状态，不像是主动，倒像是陪酒的时候自己灌自己的，他想知道的是斯国恩最近的动向。
刘博灭了手上的烟头，“还能有啥事啊？全忙滨河小区嘛，三尚地产现在可成咱们常恩地产的全资子公司了。不是南部新区新领导上任吗？斯董知道消息后，任命还没正式下来就把汪区长的客请了，还有市上几位领导。”
丁一阳想起来之前秦凤栖提到的，徐力的老乡，“汪复兴汪区长吧？”
“哟？在银行是不一样，果然是信用中介，也是信息中心。”刘博这才慢慢地来了精神。
“嗯，我们徐行长的老乡，他们几个同乡已经单独给他接过风了，还准备把南部新区几个政府平台的项目给我们介绍，说全国现在马上要重点开始推PPP项目了。”丁一阳想到有一天徐力来支行的时候，已经是上午11点，估计头天又喝趴下了，说了很多新项目，最后才说漏了嘴，是新上任的汪区长介绍的。
“PPP？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刘博不在银行这么久，平时也不太注重学习新东西，自然不清楚。
丁一阳不想给他说太多，反正也是对牛弹琴。“PPP就是Public和Private的Partnership，意思就是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一种项目运作模式。最近提得很多，会出台一系列办法，听说最近贵州那边在争取第一批PPP项目落地就是了，以后是个融资方向吧。”
刘博听了不以为然，“你那都是一些屠龙大法，咱们小民营企业，首先还是保生存吧。”
丁一阳心里再次确认，给刘博节约口舌真是明智之举，赶紧问自己需要知道的信息，“新区长对滨河小区怎么说？”
“还能怎样，对咱们的真金白银表示感谢呗，在几位领导和几个副手面前表态，说上任肯定会把这项目当作南部新区的一号工程。”刘博说着又给丁一阳和自己点上一支烟，好不容易清爽了些许的空气又污浊起来，“不过我和斯董也就觉得他是在打太极，咱们也打听过他之前的工作作风，不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
丁一阳续上烟后，吐了一口，也许刘博今天真是抽了太多，脑袋上飘着一团由香烟聚成的乌云，让他觉得好笑。“不一定吧。毕竟屁股决定脑袋，南部新区可是国家级的开发新区，现在是一片荒芜，以后潜力无穷啊。好多排前五十的开发商都来瞄地了，滨河小区那位置这么好，增值空间很大的。”
“哎，但愿吧。渝都那边法律程序是在走，但流程长、不好弄啊，那1个亿，估计明年这个时候都看不到影子。”刘博提到渝都又是猛吸一口，“滨河小区这项目也就只有等着了，西城这边短拆放出去的两笔资金，加利息倒是收回来接近4000万元，不过段芙蓉的那笔3000万元怕是收不回来了。斯董倒是让咱们直接跟段芙蓉那同学加老乡撕破脸，黑的白的手段都上。可是你看老板娘呢？照样在国外逍遥自在、享受生活。”
刘博再拔了一口，继续说：“现在银行的贷款陆陆续续到期，刚开始都说没问题，现在还了没放出来的，都已经有6000万元了。跟着还有2亿元到期，账上钱不够，如果前面银行的续贷没接上，就只有到外面去借过桥的钱。斯董说，过桥的钱他还真是很久没借过了，让我提前准备一下，怕真到最坏情况的时候拿不出钱，就只有靠过桥资金续一下了，毕竟抵押物咱们还是有的嘛。”
“那你开始准备没有？”丁一阳看着刘博。
“斯董这意思，就是不想出面，就是不想人家知道常恩也有靠过桥资金来过桥的时候，我怎么能在西城打草惊蛇呢？”刘博一脸的苦恼，不过在丁一阳眼里，这个副总经理兼常恩金融板块的负责人，也就从来没负过责，除了吃空饷，就是瞎捣乱。
不过今天听刘博这么一说，丁一阳是更加确定现在的常恩集团已经到了资金最艰难的时候了。
突然刘博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号码，倒也没回避丁一阳，直接接了起来。
“郭科长，您好，好久不见了，有什么吩咐啊？”
……
“啊？王局长不是和咱们斯董是铁哥们——什么？省上金融办检查！？这，这可——我要先给斯董汇报一下。”
刘博挂了电话，如果说刚才丁一阳进门的时候，看到他的脸是喝多了显得乌黑，那现在他的这张脸，可是黑得发青了。
“怎么了？省金融办找你们干嘛？”丁一阳纳闷，也就上级部门检查吧，能怎么样。
刘博盯着丁一阳，“之前咱们常恩担保公司3亿元资本金托管那事，还有印象吧？”
丁一阳没明白，“有啊，怎么了？”
“现在市金融办突然接到省上通知，要求咱们的3亿元资本金，必须放账上。”刘博是真受了惊吓，让丁一阳听得云里雾里的。
“是放在账上的啊，不是当时咱们还打听了很多担保公司吗？还悄悄咨询了相关部门。做存单质押转出来，账上不是只要有数字就行了吗？”常恩担保不是丁一阳经手的第一家担保公司，可以说把托管的资本金转出来，是每一家非银行的金融公司，都会想方设法做的事，也是不成文、却不能声张的潜规则。
刘博真是慌了神，烟摸了半天，手在丁一阳眼里，也不停地在抖。“说我们被省金融办联合检查到了，被通报批评，不得虚增资本，必须差额补足。”
丁一阳这下才听明白刘博的意思，“那意思是，要应付这个检查，常恩凭空多出来3亿元的资金缺口！？”
刘博满是血丝的眼睛抬起来，看着丁一阳，“是的，我得赶紧告诉斯董。这事王局长不帮忙，常恩就麻烦了。”
第一次，丁一阳因为常恩的事感到了背心在发凉，好像真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一把接着一把地把常恩集团往死里按。就算时运再不济，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接二连三地遭受打击吧？这也是他第一次怀疑，是有人是想动常恩集团，想动斯国恩。但这手段却让人觉得背后的对手是那样的强大，至少对于此时的丁一阳来说，连一点反抗的力气、甚至办法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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