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梦到镜子了,它和我说了一句话。”曲灵说。
“镜子,说话?”
“我知道很难理解,但我和它一直可以交流,就像以前一样。”
“他说什么?”
“它说。。”曲灵看着我,小心翼翼。“它说,无色之光最为浓烈。”
什么东西?我脑子一懵,又怕她是诈我,也不理她,拎起东西就往校门走。
“喂!”曲灵叫道,一路跟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先来告诉你,你连谢都不谢,干嘛啊?”
“我听不懂。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怎么听不懂?镜子在你那,你自己想就能懂,你知不知道?”
“不在我这!”我喊了一声,远远地看到二叔在车里,过去就把箱子塞进后排,自己钻进副驾驶。
“我不提镜子了,行吗?!”曲灵跺脚,二叔带了个墨镜遮光,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装没看到。
“不行!开车!”
“白溪源!”
我哐地一下关了车门,二叔也不含糊,开上车就走。
我在后视镜里看着曲灵现在校门,渐行渐远,终于吐了口气。
“这干嘛呢?”二叔说。
“没干嘛,就推我跳楼那女的,又要镜子来了。”
“人不说不提镜子的事了?”
“她说我就信啊?她不图镜子接近我干嘛?”
“镜子呢?”
“给叶安了。”我说。
“要是没镜子的事。就单说她,你没色心?”
“有色心我也不能对她起啊,我不要命了?!”
“你也不傻啊。”二叔看了看我。“那怎么李承邺的事,你就想不通?”
“那不一样。”
二叔没说话,默默开过两个路口,叹了口气。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回来住吗?”
“因为你孤单寂寞冷,一个人总忍不住下幽冥。”
“呸!”二叔道。“因为你这几天犯桃花,离她远点也对。”
“不对啊,我犯桃花你关着我干嘛?你不是愿意我谈恋爱吗?”
“谈也不是什么都能谈。这不是正桃花,怪得很,怕你失恋伤心。”
“我一男的,失恋又不吃亏。”
“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我也就说说,我能干嘛?”我往后一躺,窝在副驾里。“再说我什么样,她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就一精神分裂,不能再找一精神分裂。我管好我自己,不伤她就是好的。”
我望着窗外,有洒水车停在路边,正给绿化带浇水。那些阳光透过水雾,泛起彩虹色的光。
我看着看着,不知哪里忽然一动,回过头看到后视镜上挂的水晶,透明的菱形,在特定的角度下,将前方的阳光折射成几个光点,稀稀落落地落在仪表台上,红橙黄绿,格外浓烈。
无色之光最为浓烈。所有的色彩混在一起就是白光,而白光拆开又是世上所有的颜色。就像那镜子,它黯淡,是因为它吸收得光多,吸收的魂魄也多。那么在那黯淡的深处,看起来无色无形,是否像海底暗涌,若是用类似棱镜的东西把它散开,该能释放出怎样的东西?
“停车!”我说,“前面调头,我得回去!”
“干什么?”
“你先调头,我去找叶安!”
二叔猛地往路边一打方向盘,踩下刹车。要不是安全带勒着,差点把我磕到前面。
“我让你调头!干什么!”
“我看看从哪调!”二叔吼道。
叶安没在楼下,我问了前台,径直上了楼。他的门还没来得及换,先用胶带粘了,勉强掩上,看着摇摇欲坠。
我推了门,叶安背对着我坐在桌前。崆峒镜平放在桌面上,一些阳光从窗口漏进来,在镜面上折射出微弱而柔和的光芒。叶安的手划过镜面,就像那天在我面前一样,不同的是他手里多了一枚什么,透明而有棱角,沿着他触摸的痕迹,将那些微芒分成点点的彩光。
“叶安!”我叫道。
他肩膀一抖,猛然起立转身,撞到桌子。崆峒镜连着他手里的晶簇一起落到地上,滚到一处。
“你骗我了,你明明知道这镜子怎么用。曲灵说得是真的,对不对?你要干什么,你要去哪?!”
“他要去找他祖师。”二叔倚在门口,从墨镜上斜着眼看他。
“不,不是,我。。。”叶安退了半步,抵在桌上。
“你要去找李承邺。”我重复道。
“对。”他说。
“听哥一句劝。”二叔道,“不要太执着,没了就没了,找什么?找着了,想起来了,也未必会比现在好。”
你劝人倒是挺轻巧,那你天天半夜下幽冥是找什么呢。我想道。
“谢谢哥。”叶安抬起头,看了看二叔,目光又落在我身上。“也谢谢溪源。”
“干什么?”我听他语气不对,向前走了一步。就在这时,叶安忽然捡起那铜镜,将晶簇抵住镜面。
我从没有见过那样的光芒,明明黯淡至极,就像透过了无尽的,浑浊的河水,连河底的沉灰都被暗潮搅起的那种浑浊。而正是这微弱的光芒,却又坚硬至极,在那水晶的棱角下分成无数的彩色的针芒,就像被压缩到极致的岁月,在某个点被扩散开来,投影般落在人间,细致入微。然而这光芒只持续了一瞬。在那些瑰丽的幻象湮灭的瞬间,消失的还有叶安。
在他的身影变淡的瞬间,我想要去拉,二叔打出一道光,正障在我面前。只是那一瞬,房间里忽然回复了正常,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那枚铜镜,从虚空中失去支撑,铿地一声坠落在地。
“叶安。”我喊道,“叶安!”
“别喊了,听不见。”二叔捡起崆峒镜,看了一眼,忽然打了个寒战,把它扣在桌上。“他还真敢回去。”
“什么意思?”
“这镜子经历的年代多,吸收的精气也多。所有的事都被它记在里面,就像埋在河底泥沙里。理论上只要用心找,你可以通过它回到以前任何一个点去。”
“回去?像看电影?”
“这可比电影刺激。”二叔本来一笑,看着我的表情,嘴角停在那,始终没扬起来。“干什么?”他说。
“你刚才为什么拦我。”
“他怎么回来看他的造化,跟你有什么关系?!叔为你好。”
“用不着。”我说,“白念辰,你不过大我九岁,别总拿辈分压我。这世上的事,是不是都是你能做,我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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