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很多人都读过北岛《波兰来客》：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很多年前开始，我就经常用这句话来装逼，而且我认为首诗也确实装了一手好逼。

这段时间经历了恋人的离开和事业的不顺，昨晚跟一帮好友，嘻嘻哈哈喝了个酩酊大醉。

但其实，我知道，在欢乐的表象下，是每个人不同的孤独。

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我突然从梦中惊醒，望着外面漆黑的天空，想着一路走来的种种以及现在的模样，忽然对北岛的这首诗感同身受，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有点读明白这首诗了，那不是装逼，那是真的悲伤。

我做了一个什么梦呢？

我梦到了我的前任，我们一起外出旅行，我牵着她的手，看着她无忧的笑容，很开心。

但就在此时，她颇为神秘地在我耳边说道：“这次我们还一起玩，我还会告诉你我下个周的排班，但下次就不行了。”

我突然明白过来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旅行，然后在伤心中惊醒，却发现一个更加令人伤心的事实：我们早已连这最后一次旅行都没有了。

我们在夏天分手，如今已是深秋。

分手前，她每个周都会告诉我她下个周的排班，一来看看她休息的时候可否一起玩，二来她值班的时候我可以去找她，我们偷偷地在值班室喝酒聊天，聊爱情，聊旅行，聊梦想。

那都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这大概就是我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的原因，也是我为什么突然如此感慨这首诗。

我孤枕难眠，如此漫长的黑夜，我又想起了快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是2010年的夏天，我已经从大学毕业，我与大学时的女友也“自然而然”的分手了。

也许这本来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但却被我毁了。

分手后，我又回去找她，回到我们的合租房——她还住在那里。我们坐着聊天，像往常一样——我以为一切都像往常一样，但其实她此时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她拒绝让我再次拥抱她，拒绝我在我自己买的床上过夜。

那天夜里，我彻夜未眠，也是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我决定起床，去一个地方——我们刚在一起时租住的房子。

凌晨的街道上比我想象的要热闹，有很多卖菜的商贩扎堆在菜市场采购，有很多出租车在穿梭，还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不眠的人在徘徊、驻足。

我们曾经住的那个地方很远，我们当时经常骑自行车去学校。而那天，我用了好久，一边想着我们的曾经，一边走了过去。

想来那时的爱情真的很天真，我们明知道没有未来，但仍开心地过着每一天，几乎从来不会考虑未来的事，只是专注于当下的甜蜜。如此义无反顾，而又向死而生，也许只存在于年轻的心吧。当然，这也是另一种绝望，一种积极的绝望，大多数人面对死亡的时候，也是这种态度，当然这死亡必须是件很遥远的事。当死亡很近的时候，恐惧和焦虑这种情绪便会成为主宰。

印象中，分手前我们仅有的一次“失控”，就发生在这种时刻。那时我快毕业了，整日跟同学忙于各种告别，而疏于了行将就木的爱情。于是，终于有一天，她哭着抱怨道：你也不陪陪我，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了啊。

此时，我才幡然醒悟，我们剩下的时间确实屈指可数了。

想来也是奇怪，死亡这么大的事，很多人都不会悲观，反而像失恋这种相对来说小很多的事却要痛哭流涕。

我一路走到我们曾一起住的大院，门口的早餐摊还未开张。当年早餐摊的主人就住在我们隔壁，是一位操着外地口音的中年妇女，饱经风霜的样子，她还有一个小孩，除此之外，我对她再无了解。她经常从我的门前经过，有时自己，有时是她和孩子。

有时候，当她经过的时候，我会跟女朋友正好在亲热。听着她匆忙的脚步，我会想，一门之隔，一边是没有期待的理想青年，一边是满怀期待的现实中年，多么讽刺。

我循着记忆，又回到那道熟悉的门。

门禁闭着，我不知道它是否换了主人，但我知道它永远对我关闭了。就像那些时光，就像当时的爱情，也像我现在已失去的爱情。

我匆忙拍了两张照片留念，但又有何用呢？闪光灯闪过，留下一片凄凉的白色。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最终我跟这位陪我走过大学青春的可爱的女生老死不相往来，这至今让我耿耿于怀。

我当时做了很多错事，也许我也确实不是个好人，但一直以来，我对别人少有恶意，即便做了错事我也努力想去补偿，但最后却活成了“被人嫌弃的松子”。

但也许，我并没有我自己想的这么好，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现在也是在遵守着“世守恒”定律，承担我所种下的因果报应吧。

总之，昨夜酒后，我找不到一个可以促膝长谈的人。而此时此刻，我也孤单地躺在一片黑暗之中，想着那些渐行渐远的故人，天际微亮，我脑海里全是梦碎的声音。

我看着一地碎片，思考着：它为什么碎了？

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