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公众号 龙只
作者：南斋居士
西北的冬天，雪花姗姗来迟之后就杳无音讯了，冷空气占据了整个冬季。梅花，懒懒地睡足了，在百无聊赖中才露出了笑脸。大约估计百花都凋零了，她以为在风雪中能独领风骚，就高高地挂在枝头，鄙视世间的万象。其实，还有雪莲花。你看她多素雅，虽然也不缺居高临下的气度，但始终矜持而冷艳。梅花与雪莲花相比，梅太妖艳，莲太清冷。这个世界既少不了梅花，也少不了雪莲，这便是和谐。
前夜，一个女子不知如何攀上了悬崖，想摘一朵雪莲花，迷失了方向，站在那里发呆。一个高个子巨人，一伸手就将女子从峭壁处掳掠而过，像老鹰抓小鸡，抱过几个山头，辗转之后放到他的马车上。然后扬鞭向北奔驰，途经处，到处是盛开的梅花，鲜红鲜红。女子想伸手，却因为车速太快够不着。巨人一边赶车一边唱歌：“如果你是我的红梅花，我让你开在手心上！”车后跟了一群人，跟着唱和。那一梦，女子懂得了高贵背后的辛酸。
昨夜，女子不想睡，不小心拉开了记忆的门铃，像品尝了一串冰糖葫芦，像生吞剩余的苦瓜。有一些泪珠不听话，有一些细节刻骨铭心。即使淡化为一缕青烟，也永远甩不掉荒凉的味道！无助的泪水，一滴一滴幻化。梦境中，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太阳，一刹那间光辉熠熠。她披衣跳啊，跳啊，依依不舍。如果不是在梦中握紧太阳，醒来，恐怕又是一片漆黑！
白天，总会结束，如同一切的不爽心；黑夜，总会降临，如同一切的霉运；把白天当黑夜，一个艳如梅花的女子，蜷缩着等待着。把黑夜当梦幻，一个静如雪莲的女子沉默着坦荡着！
女子喜欢海洋，选择透亮的海洋蓝色地板，孕育了一种蓝色的海底童话。幽深的海洋，珊瑚，海蜇和白石围成港湾，童话的藤蔓和霞彩，从水里诞生；傍晚时分，美人鱼的歌声总像金黄的丝线。贝壳里的涛声，如一个女子缓步走向天边。一个水草，仰起唇，等待另一个甜蜜的吻。然而，它把黄昏吻弯！就这样，坐在海的怀抱里，听星星的细语，听浪花轻舔一朵水仙。像梅花一样坚贞的女子倒下去，如一道波痕，一座银山，永远藏在海底的童话里，不愿意走出来！不过，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梅的颜色总是那么艳丽，是浸透了心血的缘故！
女子的一生，大半时间在床上度过。她准备了一张大床，也备用了一张小床，所以，她拥有一套大房子，同时也拥有一间小房子。小房子很小，仅容一小床而已，而一个女人的身躯也似乎还要比小床略长一些。就这样，在这张小床上蜷缩了五年。女人的曲线，只有小床晓得。而女子，早已忘记了自己还是女人！所以，女子拉严实了窗帘，目的是想与这个世界隔开一段距离，至于世界的多彩以及腐朽，她统统不想看见。女子在这间黑屋子度过了最后的青春，或许有些遗憾与苍凉甚至还有些悲壮！她久久不愿拉开窗帘，所以拒绝了所有的阳光。虽然是一间向阳的房子，太阳也就只能在窗外徘徊。她偶尔拉开窗帘的时候，太阳就乘机进来了，穿透玻璃，一览无余地将星辉洒了一床。女子懒懒地躺着，对于阳光的突然而至，她没有感觉，来也罢，不来也罢，反正所有的日子都在阴暗的黑屋子度过。像冷宫一样，像修女一样！像置身于冰山，也像寄身于悬崖！
沉寂与热闹，也会轮回。新年的气息忽然热烈起来，连续五场的聚会，将一个饱尝孤独的女子拉进了交际的圈子。可是，无论聚会的人有多少，场面如何地喧嚣，谁也走不进女子的心里。女子这些年筑起一道壁垒，将所有的人都隔在了外面。她走不出去，谁也走不进来，就这样固执地僵持着！她的冰冷宛如高高在上的雪莲花，只求在雪山之上拥有一席之地，雪山以下，她不奢求。夜饮，独酌，是女子的嗜好。醉醉醒醒，复醉，复醒。孤单的影子，经常挂在壁墙上。
黎明，无可抗拒。一切景物散发出清爽的气息，只有路灯有点疲倦。这样的时刻，车辆少，行人也少。信步走走，从从容容。悠闲地打量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浪漫地解读经过的每一棵枯树。树是干枯了，却不见得萧条，反增骨干之美。去年的这个季节，她站在枯树下，仔细搜寻奇异的枝条，挑选有艺术造型或者能寄予心意的枯枝。躲开行人的目光偷偷折下，兴冲冲地带回家，有一点儿珍爱的心思。她在转眼之间就让干枯的树枝变成了仪态万千的梅花，红艳艳的梅花，站在了墙角，活生生地引出了一段对话：
“看看我吧，每天都蹲在墙角！”
“你只能蹲在墙角，因为你太耀眼了。”
“我知道你一点儿也不孤独！”
“为什么？”
“你，孤芳自赏！”
“是你，把我安置在墙角。”
“墙角，因为你的点缀而别致。”
“你，给了我一个封闭的空间。”
“因为你心静！”
“你，忽略了我！”
“我心中有你!”
“你打算让我呆多久”
“永久!”
梅花沉默了，女子也沉默了。正是午夜时分，女子爬案小憩，睡着了。梦里梅花飘香，梅影斑驳。田野上，到处是盛开的梅花。粉色的梅花，一夜之间点亮了田野。赏梅的雅士，流连往返。附近有一株红色的花树，叶子细长，色如玫瑰，用手触摸到叶面的滑腻。女子夹在人流中，随着涌动。忽而有一种伤感袭来，泪水在心底流淌。醒了，捉住梦的尾巴，幸亏是一梦而已。像旋风一样，带走一些轻浮的垃圾，落下一些沉重的凝滞。
日子，还得流淌成一潭静水，固结为一尊雕像。再回首，如烟似雾。只是啊，女子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够成熟。无论梦境怎样离奇，风雨怎样袭击，留取真性情，换写诗句。今年，女子打算做一些白色的梅花，可是，至今未曾动手。回头观赏去年的梅花，已经落满了尘土。女子舍不得用水冲洗，估计一洗，可能消减了梅花的寿命。怜惜之际，吹吹上面的灰尘，暂且让梅花沾染一些尘埃吧。如果因为尘埃而抛弃梅花，断然舍不得；如果拆掉重做，恐怕此时心中的梅花与去年的截然不同，只因心境变迁而已。
人的心境，竟然是最易变化的。宛如浮云一般，飘到哪里，仍然是一种风景。无论想什么，也都是一种心情。不同的心情，做出的梅花自然各异。无数次，女子看到墙角的梅花卓然而立，默默地点缀着墙壁，徒增怜爱之情，却从不想将它解救出来。再看看插在瓶中的两支梅花，一个独枝，是留给女子自己的；另一个倾斜而有许多的枝条，是原先送给朋友的。象征着经历过的许多小波折，还有心中开出的朵朵小花，甚至有意在枝头放置了几个花苞，预示着经历波折之后，含苞待放的梅花会在枝头绽放。然而，预言错了，意外的一些插曲，改变女子的初衷。索性在火气正旺的时候，收回了那支梅花。本想扔进垃圾堆，但觉得有点儿过分，就将那个曲折的梅花保留了下来。
每每看到它，女子就像看到往日的情景，心头一阵疼痛。白梅，在心中酝酿，至今依然无影。它会象征什么呢？或许是平静，孤独以及彻悟。当这些意念闪现的时候，白梅的形象已经在心中了。一支素雅的梅花，在雪中绽放。然而，你看不见它，只能看见雪，这便是最佳的一种境界。无声无色地装点世界，却不炫耀！所以，任何干枯的东西，不见得萧条，也不见得颓废。从死寂中突围出来的时候，绽放出的是深层的意蕴乃至饱满的情绪。
也许，干枯只是生命过程中所面临的一种尴尬。植物如此，人类也如此。植物的干枯孕育着来年的繁茂。人类的干枯，意味着年老色衰之后的死亡以及再生；或者只是暂时的沉寂，之后，必定爆发出盎然的生机。树枝，干枯之后，呈现出一种悲壮；人，干枯的时候，呈现出内心的丰厚。除了爱情，世间尚有一些值得探寻的事物。任何理想的东西，都在书本里，而不在现实中。如果硬要在现实里寻找，恐怕找到的都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碎片；书中的温情，在现实中落满了尘埃，就像鲜艳的梅花，依然沾染灰尘一样。对于落满尘埃的梅花，女子长久徘徊，发现梅心是干净的。尘埃只是落在了肢体上，未曾落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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