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说,母亲的爱是多么地伟大。在她看来,是孩子的爱更加伟大吧,孩子爱父母可以爱到失去自己,父母的爱只是一场他们自己的独角戏。他们看不到孩子的真实存在,他们爱的是自己的想象中的孩子。
她已经27岁了,回家照顾生病的父亲时,母亲给她做饭,她一再强调,一个鸡蛋,少放点面就够了。可母亲还是做了冒尖的一大碗,她一看,又是两个蛋!虽然刚开始吃,是挺好吃,吃到后来又成了一场满足母亲的表演。只见母亲笑意盈盈地望着她,鼓励她吃完,说是也没多少,吃吧,对身体好。她就乖乖地在母亲充满关爱的眼神中吃掉了,连汤也喝的干干净净,母亲满足地洗刷去了,留下吃撑到肚子痛的她在心里暗暗地骂,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拒绝?由着自己的感觉,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中国的传统文化孝道仿佛就是如此。老母亲的心不停地牵虑,却做不出什么实际行动帮助孩子,只是在孩子还在外面辛苦的打拼时传染自己的焦虑。她们爱的不是孩子,爱的是自己心中期待的圆满的样子,她们不关心孩子是否真的健康快乐,生活容易与否,她们怕的只是孩子和别人不一样。在她们刚步入社会为自己争取小小的立足之地时,母亲是那个最能添乱的人,嫌弃她挣钱少,没有男朋友,年纪大,要成老剩女。完全忘记了事物要遵循客观规律发展。刚毕业的人能挣多少?大学上那么多年猛地毕业就要面临工作甚至找对象如何能够年纪还小?男朋友难道为了满足成双成对的标准要大街上随便拉来一个不成?
母亲的担忧是比工作都还让人心慌的事。那些个没有因为租房,工作问题,生病和钱的问题崩溃的时刻,却数次因为和母亲一通电话,恨不得让人冲上大马路寻死。
从小就是如此,27年过去了,母亲未必知道她爱吃的食物是什么。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她住寄宿学校,过节日别人都吃饺子,她没吃,因为她不喜欢。和母亲通电话,母亲问她有没有吃,她说没有。回家,母亲和面,逼着她一起擀饺子皮,说是要给她补一下节日。那天恰逢母亲身体不是很舒适,只见母亲蹲在下水道口干呕,嘴里骂骂咧咧都是为了给她做饺子害得自己这么辛苦,大热天的,汗流满面。她站在旁边手足无措,心想,我真的不爱吃饺子,不做也可以啊。可她没有说出口,怕伤了母亲的心。怕引来更大的火灼伤了自己。
每一次过年对她而言都是折磨。要吃饺子的日子太多了,大年三十晚上,大年初一早上,初五早上。她恨不得只吃饺子皮,以此表达吃过了。这么多年,母亲依旧不能发现,饺子真不是她的最爱。她想,是不是,物质贫乏的母亲的童年,饺子是她的最爱和憧憬?
她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妈妈,是围绕孩子的需求转,知道孩子脾气秉性,特定教育方针。直到她去一位长辈家做客,主人热情的做饺子招待她,盛情难却,可是在吃饭的时候,长辈突然问她“你是不是不爱吃饺子?”她有点慌张,说“还好,还好。”身心却猛地一热,差点要流下泪来。原来,喜不喜欢什么是可以看出来的。
母亲几乎从没有看到过她的真实需求。母亲总是说,她的衣服,太多了,满柜子都是。却看不见那满柜子的衣服很多都是小了的不能再穿的以及一个年龄略长自己的姐姐穿剩的送她的。母亲嫌弃她年纪轻轻的不会捯饬自己,却看不到,家里除了大宝什么都没有。捯饬自己不需要钱吗?她从高中起就在学校做小生意,起初母亲不知道,后来知道了令她放松的是母亲也不以为意。邻居和母亲谈起,母亲只是笑着说,那是女儿喜欢,却从来不会想着也许是女儿根本钱不够花。
工作以后,最让人难受的莫过于生病。一个人出门在外,是不敢休息的,休息固然是轻松地,可是房租、饭钱还是要照付的,甚至看病的费用,还要刨除请假额外扣的工资。这些,都拿什么来买单?偏偏身体还不争气,就是生病了N次,起初是感冒,后来发展成发烧,再后来猛烈的一次成了肺炎。忽略该支付的各种账单,让坚强的她流下满脸泪水的是拖着病体还要去医院排队挂号看病。大城市是那么地大,光是去医院都耗费她大半的心力,更别提回去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落下一日三餐,不要忘记按时吃药。她根本做不到哇。端个水壶都没有力气的手,如何还能给自己做饭吃?还好可以点外卖,外卖真是油腻啊,生病的肠胃十分地不适。她真是无法想象小时候憧憬的有一天可以过上顿顿在食堂吃饭的日子,真的那天到来了,却是这个样子,多么想自己熬一碗小米粥,吃个炒青菜配馒头?家常反而成了奢望。
她永远忘不了,当她得知自己患了肺炎后的嚎啕大哭。陌生的城市没有一个可以依赖的人,昂贵的治疗费用。一切的一切压的她难以呼吸。正好有个远方亲戚看到她在老乡群请教生病问题,给她来电,得知她的状况,开车来接她送医院。见到老乡那一刻,原本还能挪着小碎步走路的她直接瘫了。到了医院,医生说,情况紧急,立马住院,一个半的肺部已经感染,给她配了轮椅。要通知家人,在那种状况下,她还想着,不可以告诉父母!他们会紧张的,而这份紧张实则毫无益处,她不想让父母知道。
老乡趁着她熟睡的时候,给母亲去了电话。母亲也是神经大条,后来给她来电,安慰了几声,觉得由老乡照顾没事。遂放心挂了电话。她紧张的神经立马安稳。她在怕什么,竟然怕父母担心她,怕这份担心隔着这遥远的距离起不了任何作用,徒增父母的烦恼。没想到,母亲还挺释怀。也让她大大地安心。是的,她是如此怕别人的关心自己承受不住。
后来,她常常给这位老乡买东西表达心意,一度让人家难以承受她的热情。说是不用这么客气,老乡怎么知道,在那种境况下,她以为的举手之劳让她是多么地感激?不然,她一个人在这大城市该何去何从?
母亲从来看不见真实的她。她做的好,就是母亲胸前的大红花,可以骄傲地拿来和邻里炫耀。她做的不好,母亲就闭嘴不提,反正她也不在母亲眼前,彼此不见都没烦恼。
可是,她也有脆弱的时候呀,那些个蹲在马路牙子痛哭的时刻,她是多么地渴望有个温柔地妈妈,懂她的妈妈,可以让她去个电话喊“妈妈,我好难过,好累啊。”不需要妈妈做什么,只是陪着她,听她哭诉。完毕,全身的铠甲又可以长回来,在城市里努力奋斗为有自己真正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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