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未曾出门,终于得以去公园里走一走。不曾料想,冬日里挺拔光秃的木棉树枝头竟悄然绽放出一簇簇红艳似火的木棉花,长长的小道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壮丽的流动的红色瀑布。人们驻足观望,惊叹连连。木棉树形雄壮魁梧,自有一种顶天立地的英雄气势。清人陈恭伊曾形容它“浓须大面好英雄,壮气高冠何落落”。
叶片还未新发,壮硕裸露的枝干奋力向空中伸展,木棉花站在枝头昂首挺胸傲然绽放,以一种倔强和骄傲的神情睥睨世间。花似碗大,颜色深红如血,花瓣绕着花蕊聚拢向上到末端时才稍微松软四处散开,远观好似一团团在枝头尽情燃烧跳动的火苗。香味却浅淡得难以察觉,红艳却不媚俗,身姿卓立自有几分侠肠傲骨。那些从枝头掉落的花朵,铺陈在芳草之上,寂静安然,绝然凋零却未有半点颓势。待木棉花朵凋谢之后,枝头便会长出一颗颗外壳极其坚硬的蒴果,棉丝在其中暗滋生长。待到果熟荚裂,棉絮随风漂浮,如同六月飘雪般,另有一番风味。在广东,人们喜欢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木棉花朵,将其洗净晒干,供煲汤食用,据说有清热祛湿之功效。
仰望着满树繁花,不仅想起了故乡攀枝花,那座与木棉有着解不开的情缘的城市,那是一座以花命名的城市。而木棉花在家乡便被称为“攀枝花”,因其花朵攀在枝头蔚然怒放,花果都需要攀上枝头才能采摘到,故得其名。在建国初,家乡发现了铁矿,毛主席询问考察队其地名,得知其村并无名称,只有七户人家,村口有一棵攀枝花树。便以指点江山的气势笑道:“那就叫它攀枝花吧!”从此,“花是一座城,城是一朵花”。花与城相映,繁荣美丽。明净的城市街头、金沙江的峡谷之中、村落的高山之上到处生长着挺拔伟岸的攀枝花树,它们就像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在雨雪风霜风雨之中守候着一方水土,聆听着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在春光尚未洒遍故乡的河山之前,红硕的花朵却已早早的在枝头灼然盛放。农忙还未开始,亲朋好友便会相邀一起去山间打木棉花。几家老少,背着背篓,拿着一根长长的绑着铁钩的竹竿,欢声笑语的走进山里,找好一棵木棉树。便握着竹竿用铁钩去钩拉花梗处的枝丫,木棉树枝丫的末端多花且脆弱,容易折断,只需稍稍用力一拉,花枝便簌簌的掉落在地上。
孩子们总会急切的跑过去拾捡落在草丛中或泥土上的花朵,兜在衣服里,然后小心翼翼的抖入背篓之中,忙得不亦乐乎。山间的木棉树都已经有很长的年月了,长得极其高大魁梧,最终免不了要爬上树去用竹竿才能够得着,所以攀折花朵的人常常会累得大汗淋漓、筋疲力竭。
腊肉蒜苗炒木棉花是故乡独有的一道风味。新鲜采摘的花朵拿回来,将其花瓣花萼以及花蕊上的花药去掉,独留其花丝,撕成小条。新鲜的花丝特别脆嫩,如果是那种掉落在地上有些时日的花朵的花丝口感则是细软绵长的。将花丝焯水去其涩味,用清水浸泡,不久清水便会因花丝中的胶质变得粘稠,食用时捞起洗净即可,两三天内食用完最佳。木棉花丝用腊肉蒜苗配上豆豉炒制风味极佳。腊肉干香味咸,口感偏硬,蒜苗鲜嫩脆滑,豆豉软糯,只需一点生抽及麻油佐之,鲜香味美,口舌生香,令人回味无穷。木棉花开的时节,若是去走亲访友,餐桌上总会摆上一碟腊肉炒木棉花,亲朋好友围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小酌一杯,笑声连连,其乐融融。
时光虽然永不停歇其流逝的脚步,但故乡至今仍然保持着攀折木棉花这一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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