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花,有着千丝万缕的情愫。从小生长在山里的母亲,在外婆的薰染下,学会了用山间四季的花,做成各种各样的美食。母亲不善言辞,她仿佛把所有的言语都揉进了食物里。那食物的芬芳弥漫着我的童年,伴着我长大,融在我长长的记忆里,化成深深的乡愁。
每次回家,我都要上阁楼去看看,因为阁楼上存放着母亲的很多“宝贝”:有干笋、干豆、干木耳、干茶、干树花、花椒、辣椒、大蒜……还有各种各样说不出名字的山野干花,食材应有尽有。最让我念念不忘的,是那一簇簇密蒙花。母亲用它做的染饭,色泽金黄,香飘四溢,软糯可口,久久留香。
小时候,每年春暖花开时,山间的密蒙花也悄然地绽放了。当它的花香笼罩在田野时,母亲就会闻香去采摘它。细细小小的花瓣,白里泛着微微的黄,一朵朵密密麻麻,簇拥在一起,散放着悠悠的清香。花瓣落满了母亲的青丝,落在她的衣襟里;落在她的温暖的微笑里;渗透在她的指尖里……花香扫走了母亲所有的疲劳,此刻的母亲美极了,像极了那春色里的花仙子。
密蒙花采摘回来以后,母亲会挑选出一部份花,晒干存放着,这样一年四季什么时候想吃染饭都可以做。剩下来的,就可以为全家人做染饭了。做染饭要用上好的糯米,这样做出来的染饭才会很好的上色,口感也才软糯香甜。母亲取来几斗糯米洗净沥干,(因为是开春的第一锅染饭,母亲会多做一些,和左邻右里一起分享。)密蒙花也洗净,放在大锅里用大火煮开,慢慢的锅里的水就变成黄色的,之后把密蒙花干捞出,把煮好的密蒙花水打到容器里。等凉透了,把之前备好的糯米放进去,让它浸泡一夜。
第二天,母亲会起得很早,把灶台的火先升好,然后把糯米捞出,沥干放到蒸子上,用小火慢慢蒸。 我和弟弟也起得格外的早,平时都是母亲催着才起,这天还没等母亲叫呢!就拿着小板凳,乖乖坐在火炉边。此刻,我俩就像那小馋猫,围着这幸福的小火炉。看着蒸子里冒出来的缕缕青香,嘴角早已挂上了弯弯的月牙。静静等待美味出锅。
村里放鸭子的太爷爷,太奶奶路过。闻到香味就扯着嗓子道:“是不是伊如妈妈在蒸染饭呀!这边我们都闻到香味了。记得留些给爷爷,奶奶。我们把鸭子送到田里就回了。”母亲会认真的回话:“放心吧!少不了您二老的,慢点赶路……”一阵阵染饭的清香,引来了村里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大家在院里说着笑着。时不时探个头进来看看。妈妈看出了他们的小心思,笑着说:“你们这些个小鼻子个个都挺灵,赶紧把手洗了,染饭马上出锅了。”伙伴们像一群快乐的小鸟,争先恐后地去洗手。我和弟弟也溜进了队伍。
金黄剔透的染饭出锅了,颗颗包满,犹如一粒粒闪闪发光的金子。香气扑面而来,左邻右舍的祖外公,祖外婆。祖爷爷,祖奶奶。大伯,大婶。叔叔,阿姨……都闻香过来了。大家其乐融融地品尝着美滋滋的染饭。有说有笑,都说每年吃了染饭,才算是过了春天。孩子们更是狼吞虎咽,沾上母亲精心调制的花生芝麻粉,还有父亲从山上寻回来的野生蜂蜜,吃了还想吃。看着大家都吃得这么开心,母亲也乐开了颜。只要大家吃得开心,就是母亲小小的幸福。
现在母亲每年还是会做染饭,只是都因为自己所谓的各种原因没能回去,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恬静的话语,“那棵密蒙树越来越老了,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开花,如果馋了就回来。”那是母亲的思念啊!其实在很多年前,父亲在田间给母亲栽了棵密蒙花树,母亲是在说自己老了,以后还能不能再做密蒙花染饭了。她习惯了把爱与思念藏在食物里。从不表露,从不索取。
不管日子再囧破,每个时节错过的美食,母亲会在春节时为我们补上。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最可口的佳肴。这些普通的食材,都是母亲每个季节,从山野,田间,河里,淘来的。留下上好的,有的制成干品,有的腌在罐里。待到儿女们回家时,就成了最佳的美味。
母亲把自己的温暖,爱与花揉进了食物里,填满了孩子们的味蕾。填满了我的梦乡。密蒙花伴随着母亲的脚步,散落在广茂的田野里,与她的孩子们幸福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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