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

我说的龙头是二十多年前小学校园里那个水龙头，它是学校里唯一的水龙头。

水龙头位于院坝西北角老师办公室旁边，接在一根带弯头的钢管上，出水口端端正正对着地面，距离一米左右。那是一种老式水龙头，开关呈“T”形，要捏着横柄旋转好几圈才算完全打开。因为光顾的人多，拧来摸去，它从铸模中带出的棱角早已被磨光，表面透着一种特有的光泽，显得光滑、圆润。它的出水口小，完全打开后水柱“刷——”地直击地面，流速极快，没有一点拉稀摆带的意思。

水龙头并不总能管水，只有村里水塔放水的时候，它才是真正的“水”龙头。每到有水的时候，水龙头周围就成了集市和乐园，特别是在炎热的夏季，各年级的学生围绕在它周围，嗷嗷待哺的样子，一个接一个冲过去，俯下身子，嘴巴就着出水口，“咕咚~咕咚~”喝水，直到喝得肚子溜圆、打起了饱嗝才作罢，有的喝罢还要“哈~”一声，像喝了汽水一样，爽。

小学生贪玩，爬高摸低、东奔西跑没个分寸和讲究，经常搞得满头大汗、灰鼻子土脸，出了汗、花了脸就在水龙头下喝水、洗脸、洗手、洗脚，有的男生干脆把头也洗了，凉个彻底。高年级的一些捣蛋鬼，霸占着水龙头不让其他人用，是开是关由他说了算，还用手掌挡住出水口，往周围同学身上滋水，这时“集市”就炸锅了，嬉笑声、叫骂声、哭喊声混在一起，直到老师从办公室出来喝止，让“水霸”让出龙头，才能恢复正常秩序。除了就着水龙头直饮，我们也接水喝，见的最多是罐头瓶子和输液瓶子，接上满满一瓶，放上几颗糖精晃一晃，端回去放在抽屉里用根吸管慢慢喝，甜。

除了喝水、冲凉，男生还会拿各种针筒去水龙头那吸水，然后比试谁喷射得远，比完又当水枪互相对射，一轮又一轮，不知疲倦。再有就是吸水注到蚂蚁窝里、打到树叶里......各种关于水的玩法，都被绞尽脑汁想出来并发挥到极致。

除了我们，附近的村民也常来拧水龙头，有的挑两只水桶，有的推个水车，把水弄到自家菜地里，这都没啥，最讨厌的是有人干脆拉一根超长塑料管，套在龙头出水口上，让龙头里的水直通自家菜地，每到这时，我们就会因为被剥夺了玩的机会而深感失望。

水头龙的下方有个地漏，水泥做的一格一格的，格子下面从没清爽过，砖头、泥巴、塑料袋、树枝，啥都有，但这并没有影响地漏发挥作用，尽管我不知道漏下去的水流向哪里。但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水龙头旁边的那棵柏树长得好，枝繁叶茂，树冠呈锥形，犹如埃及金字塔，又好似一支整装待发的绿色火箭，这棵柏树的茁壮成长，一定得益于它跟水龙头的地缘关系，得了水龙头的济。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那棵柏树已由原来碗口粗变成水桶那么粗了，成了我见过的村里最粗壮的柏树。

有人说，龙头包含着老大的意思，忆起小学校园里那个水龙头，越想越觉得，先人给物件取名字的水平，确实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