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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二十九期：委屈与天真 不限定
宝珍拎着一袋子烧饼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敲开门，老头子扶着门框看着她手里的袋子，笑得满脸的皱纹都堆起来了，你买了什么好东西？
宝珍把袋子递给他，自己一边换鞋一边说，烧饼啊，儿子不是喜欢吃吗？他今天回来，我特意坐车去大桥那边买的，真难找，还搭错了车，刚才上楼又跑隔壁楼上去了，幸亏记得我家门上贴着个胖娃娃才想起来。哎呦，累死我了。
老头子已经打开袋子了，朝里面张望着。宝珍说，香吧，那个是给儿子吃的，他一年多没在家，马上回来，这会子快了，肯定很饿了。你要想吃什么明天我再去买。
老头子嘟囔着，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哪里就稀罕了。把袋子扔到桌上，一块烧饼从里面呲溜溜了出来，滑到桌面上，磕地响了一声，还冒着一丝热气。
是挺香的，他拿起那块烧饼闻闻。
是吧，那小子一直喜欢这个，记得小时候你带他上街卖菜，给他买的就这烧饼。
她记得那年夏天，一年级的暑假里，老头子带儿子挑菜上街卖。上午卖了菜回去，儿子从口袋掏出一个棕色纸包，摊开是一块他的小掌心大的烧饼，一个完整的焦黄的角，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一点碎葱和芝麻。
妈，这饼子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子，你试试。
你吃。
他摇头，眼睛从饼子转到她脸上，妈，我带给你的，真的好吃，你试试。
你爸吃了吗？
爸吃了一口说太干了不要。我说好吃，香。你快吃，这饼硬，要使劲咬，他把烧饼角塞到她嘴边。
她咬了一口，硬了点，很有韧性，耐嚼。
是有点干，这个小孩子吃的东西，你喜欢就你吃吧。
妈，你再吃一口，慢慢吃，好吃。
她又咬了一口，把剩下的塞进了他嘴里，两个人都笑了。
后来儿子进城，特意找到那家已经搬迁的烧饼店，买给她吃。现在里面加了肉，还有加了梅干菜的，更好吃了，她一样买了一块，人家还切了一小块给她尝，但是她咬不动了。
这还是那烧饼吗？老头子把烧饼翻过来看看，我都不大记得了。
是那家，前些年他带我去过，他说以前是摊子，现在是烧饼店了，还排队。我也吃了，是好吃，他还说你说这个有什么好吃的。
我说过吗？我是没大吃过，以前街上东西贵，哪里舍得吃。我尝尝看。
别尝，这个是给儿子吃的，你吃不动的。你真要吃，明天我再去买。
我就吃一块又怎地，你买了这么多。等会儿媳妇回来烧饭，他哪里吃得了许多？
老头子，你声音小点，还有媳妇孙子，多了都是你的。为块烧饼嚷嚷，等会媳妇知道了难为情。
我就吃一块，你买的我不能吃？在我儿子家，一块烧饼都不能吃？老头子赌气把烧饼塞进嘴里，用力咬下去。
呸，这么硬，像块木头塞子，有什么好吃的，我还不稀罕呢，老头子把烧饼丢到地上。
老头子。宝珍惊叫。
你明明晓得我吃不了硬的，你买这么多硬邦邦的饼子。老头子生气地伸手在塑料袋里翻来翻去。都什么东西，没一个我能吃的。哗，手一扫，把东西扫到地上，有块烧饼跌在地板上，芝麻掉在白色地板上像小蚂蚁。
你这个死老头子，好好地发什么脾气。宝珍也生气了，弯腰把袋子捡起来放桌上，捡起地上两块烧饼，吹吹，仔细看看，都掉了许多芝麻，有一块上面还有牙印。
脏了，这饼子不能给他们吃了，这里包着肉呢。儿子那么远一年没回来，就几块他喜欢的饼子让他尝尝，你都不高兴。他上次打电话不是说想这个吗？你这个死老头子，我说你吃不了你不信。媳妇中午还烧了许多好吃的，你哪里饿啊？你就是不讲理，你这一辈子都不讲理。明天你一个人回去，我就在这里呆着，不跟你过了。
老头子嘴唇抖了两下，就一块饼子，你啰嗦这么多。你跟你儿子过，你心眼里只有你那个儿子，你跟他过，好好，我走，我回去。
气呼呼地就往门口走，拉开门，呼地就出去了，哐，带上门。
走就走，宝珍的眼泪就下来了。转念一想，等会媳妇他们回来，这叫什么话。这死老头子，死犟的脾气。她走到门边，拉开门往下看，楼梯里只有脚步声，看不见人。
死老头子，她把门关上，又抹了把泪，默默地在沙发上坐下。以往在家里，老头子生气就出去转转打麻将，回来就没事了，这两天没打麻将，大概就生气了，死老头子。
天暗了下来，她听见外面有声音，门开了。儿子媳妇他们回来了。她又伸手擦了把脸，走过去，儿子，回来啦。
儿子笑，妈，爸呢。
到哪里打麻将去了吧。她心里有点虚，万一他回去了呢？
哦，我下去看看，儿子转身出去了，宝珍阻拦来不及，烧饼两个字还没出口，就听见楼梯里一阵哒哒的声音。媳妇转身去厨房烧饭。
一会儿儿子回来，老头子背着手在后面，宝珍转过脸去。老头子说，你看你妈就为一块饼子跟我生气。你吃了没有，你妈特意买给你吃的，你快去吃。
你们为这个生气，那我怎么好意思吃。
没生气，老头子说，我下去看看有没有打牌的地方。我不跟她生气。你快去吃饼子，还是我叫你妈去买的呢，老头子看着宝珍，把饼子拿来递到儿子手上，你送去给他俩也尝尝，就说你爸买的。
宝珍瞪了他一眼，老头子看着儿子嚼着饼子，笑得满脸皱纹堆了起来，你从小就喜欢这个，我晓得，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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