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至尊秘笈1

「壹」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世上最珍贵的。每一个得到我的人都如获至宝，鉴于我一直在奔波，休息时我从没有碰到过一点儿灰，赶路时我被紧紧护在胸前。我时常更换主人，可能哪天我一觉睡醒，在我眼前的，膜拜我的，对着我说好话的就是另外一个人。有时碰到厉害的人，我能在他的胸襟内暖和很多天，有时我刚刚到一个新的地方，这个人就被杀死，杀死他的人会把我取出并塞到他自己身上。我发现，好像我每换一位主人，就必须要有人被杀掉，有时是几个人，有时是上百人。

我也被人点着香磕头上贡过。这是因为我替我的主人挡下了致命的攻击。正如我所说，我被保护的很好，不管世界有多混乱，那只不过在我眼中，得到我的人无不洗清沾满鲜血的双手捧着我接下我。打造我的人告诉我，我是澄心堂纸——为南唐李后主所使用之名纸，与廷圭墨齐名。我的身体平滑紧密,滑如春冰密如玺之称,也为弱吸墨纸之上品。并且由坚固且柔软的外衣包裹着。我有时会感到奇怪，我觉得自己似乎从没被打开过呢。也曾好奇，连拥有我时都要如此注重的礼节，那么让我出世一定要更加隆重，和虔诚了，我还幻想过很多次人们在这时的跪拜是怎样的。

我被各式各样的人带着，看遍了大好河山。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也算磨练了胆量，见过了世面。我还曾被人转手相递，不带一滴血地，我倒是不很喜欢。我认为珍贵的东西再被交换时是要伴随着抢夺的，而强夺则一定要见血。

我也不顾一切的想要弄清自己的身份，自己到底是谁，自己的存在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看遍世间万物？是为了受人膜拜？是为了亲吻血的芬芳？也是，我最爱看血，当我的每一位主人被结束生命时，我很喜欢在那瞬间绽放的血花。我见过土地上的花，树上的花，悬崖边的花。这样的花，却是我最爱的，最喜欢看到的。

后来我倦了，乏了，不再探寻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一切的真谛。我仍旧在被争夺，不过我闭上了眼。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来到了一个非比寻常的地方，一个很干净的地方，我从没见过的山水和景画，我只依稀记得，那里很冷。不过我不是因为这个而醒来，是因为我被人拿在手上有了异样的感觉。那只手很脏，与这干净的山涧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并没有捧着我，而且我感到自己随时都会掉下去，那只小手看起来一点劲都没有，抓着我就像肌肉抽搐了一样，多少次我都差点滑到泥浆或有着掉下溪水的危险，害得我多少次都差点想现了人形。

这里很安静，那个男孩有着纯真的笑颜，不过沾满泥巴却让人感觉干净的脸颊，乌黑及腰的长发，头顶用一节葡萄藤枝束起一些头发。他对我说，不会有人再找到我了，我在的地方很安全。男孩因为能找到我很是欢心，每天对着瀑布和我说话，对我说世间又要平定下来了，自己没有辜负什么师夫的重托。他让我放心，并且承诺会永远陪着我，留在这里。因为他常给我讲故事，还有我常见到他欢欣的笑脸，就在我原谅了他对我不尊重的第一次接待后，他再一次惹火了我。

没错，我的重现并没有任何仪式与膜拜，只是被男孩某天的心血来潮找来什么东西破开了我坚固的外模，也没征得我的同意，我在毫无反抗的条件下现了人形。

我永远记得男孩第一次见到我人形那一刻的表情。我无法描述，他的眸子像是被我深深吸引了过去，绽放出万丈光芒，和那些用命得到我的人不同，他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我真不明白。我想，这世上我能懂的也只有武功了。

那时男孩十三岁，而我已有千年的岁月，我便幻化成了十三岁的男孩模样。这两年来我们便一直待在一起，他给我起名叫雪。男孩虽只有十三岁，武功却很高，很有抱负。他对我说，他要做魔界的主人，我也知道了世界分为三个地方，天上，地上和地下。天上有神仙，掌管神仙的是天帝；地上有人，灵，妖，兽和魔，我一直很想弄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做魔的主人。

找不到他很多天后，他心事重重的回来，突然说要教我武功，虽然没有一点基础，但我学的很快，似乎是在我人形的十六岁时，他离开了。他离开的那天，我求他留下，我不认为没有他自己能活下去。

他走后，我在山涧里独自一人待了好久好久。久到我自己都快忘了为什么。最后两眼一抹黑，我变回了原形。

我是一本武林至尊秘籍，是的，我是一本书。一本书除了它自己不配拥有别的记忆。或许，如果我一直保持和他在一起的五年的人形就不会。可我等了他太久，等到精力耗尽，散回原形。

记忆，也就随着精力的耗尽消失了。是消失了。并不是尘封什么的。没有了就再也找不回来。忘记我们之间的种种，甚至忘记那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