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我见到了这位从卡米什利赶回来的朋友,他憔悴的让我有些吃惊。 ----2019.6.1
“如此神色匆忙,是要走了吗?”
“何不再待上一小会儿?这杯热腾腾的乌龙茶你只嘬了一小口,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哪有,若有急事的话我就不再挽留了,现代人的时间要比以前宝贵的多。瞧!我把你刚才对我说的话记在了脑子里,这是我今天一下午的收获,不虚此行了。坦白相告,你走后我应该会一直遗憾到吃晚饭的时候,这家店的江鲫不错,嗯……乌龙配鱼肉,我的口味很独特是不是?希望不会引起胃部痉挛才好啊。”
“哟喝!哟喝!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留下来的,咱们聊得正起劲,想必你也不愿意就这么一走了之吧。老兄,我真的越来越崇拜记者这一行了,要我说你就是由一件件稀奇古怪的人文轶事拼装起来的!你没发现吗?听你说了伊斯兰国战地的流血事件,我整个人都在颤抖,求你了,说慢点,再详细一点,在这杯乌龙茶冷却之前,或者说你踏出这道门之前至少能把这件事圆满讲完。”
“我想你要求我将它忘得一干二净是对的,很小的时候我就在录像厅里看过,当然,我不和大人们一样专门聚精会神地盯着银幕上妖娆翻滚的色情画面。我喜欢看火光冲天的刺激桥段。手雷爆裂,尖刀似的碎片礼花般散开,偶尔迎面飞过来几根断臂残肢,这些统统让我血脉喷张。那着实很过瘾,了不得的一番体验!但也受到了反噬,导致我在暴躁中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相信我,现在我痊愈了。你不相信我就当场转个圈给你看,我若还是以老眼光看待这些真实发生过的事,那么我一定会变成一名愚不可及的屠夫,因为哪一天若不在砧板的猪皮上划上两刀我便浑身不自在。”
“别这么瞪着我,我这人直肠子,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朋友,你不介意就好。我从没对你所说的事怀疑过,但这样一篇采访稿恐怕一时半会搞不定——那人是在炸断腿的情况下接受采访的,说出来谁也不信,对了,你的摄像机呢?”
“弄丢了?该死!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幸好你没回去,以你的性格说谎是件多么难的事啊,但是不说慌会被痛骂一顿吧,要不咱们干脆换个题材写写得了?大千世界到处都是可以攫取的灵感,况且你箱子里的存根底稿都堆不下了吧,随随便便抽出一份易容修改一下都能应付过关,何必苦苦执著于眼前这件不可能完成的事呢?”
“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考虑到他是一个精明的有点过份的上司,我们不如将这件事稍微变一变,你看怎么样?”
“喂,喂!把茶杯放下,我有办法了,你索性发挥想象编上一段,就说那名士兵险些被迫击炮击中,演讲词大致如下:我和他蜷缩在一堵围墙后面,方圆几里黄沙滚滚,耳旁流窜着子弹划过空气的唆唆声,我丢掉了我的像机,大家都知道是逃跑时被风吹走的,但我还攥着录音笔,我不能丢弃一个记者的信物就像武士誓死保全自己的佩刀那样。我没有忘记我的使命,坚持把采访进行到底。”
“我必须要解释的是,如果照我说的这么报道肯定会缺少某种引人入胜的地方,要是原版原套把你所经历的讲出来的话一定会是个别具一格的新闻,不过真实性方面我们就要好好思量思量了,毕竟读报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们也许会笑得喷出早餐吃下去的香肠。呜呼……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孤身一人走上前线,你转过去,让我好好看看肩胛骨上到底有几个弹孔,哈哈。”
“跟你开个玩笑,高兴一点儿嘛,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让烦恼都滚蛋吧,你需要再来一杯吗?”
“你有没有感觉这里的茶有股子猫屎味儿,可我却一连喝了两杯,一个是读小说的时候我会这么干,另一个是和女人约会的时候,”,“怎么说呢,调动女人和你调情的欲望都得把话说得跟屎一样难听,但还是得想尽办法遮掩它的臭气,而读小说是把每一个带有屎味儿的词句先用口水清洗一道,之后咀嚼起来就不那么痛苦了。”
“这杯相对淡了一些,好在你也这样认为的,我也就安心了,我一直以为你只喝不加糖也不加奶的咖啡,还有,下次去你家的时我会带上一点我自己研磨的巧克力粉,冲开调匀倒在我上次送给你做冰棍的模子里,孩子们一定会非常喜欢,记住一定得加糖。”
“服务员……这里,麻烦给我一些湿巾,谢谢。”
“说起孩子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是为工作的事烦扰的吗?”
“那是为什么?”
“我大概能了解这种心情,喂,你有多久没回家了?”
“我的天!你在那边待了六个月?距离我们上次分别有六个月了吗?你真的瘦了好多。”
“也不是才发现,刚见到你时我不敢直说,那么……我倒希望你现在能回家看看你的孩子,我孤家寡人,没什么特别需要挂念的人。”
“你为何还不动身,要我轰你走吗?一个结了婚有孩子且在外地工作了六个月临到家门口了却不愿意回家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见,最要命的是这个男人一直很爱他的妻子和孩子。”
“你还在为工作的事担忧?去他娘的报道!今晚我就给你们报社打电话。”
“你是说……那名士兵死了?对陌生人重视到如此程度了吗?世上罕有啊……等等,服务员……还得麻烦你给我拿一张纸巾,今天的手怎么老是握不住杯子?”
“……”
“我们都冷静冷静,我急需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你知道吗,如果我在国境内的任何一个地方留下过足迹,和异国他乡的人有过交谈,我们之间的沟通毫无障碍,大家都能听懂彼此声音里的含义,我就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我的手里时刻握有主动。而你,我的朋友,那是一个野蛮的国度,对于友谊,人们谈及色变,仿佛那里有一群让人闻风丧胆,手持重型枪械,杀人不眨眼的强盗翘首等着每个手无寸铁的流民,我无法妄下断论,附议众人夸张的描绘,今天,你把你在这六个月里经历到的一切第一个跑来跟我说,我不仅要感谢你,我更要感激那名英勇的士兵,他是个值得歌颂和铭记的朋友。”
“嗨!子弹把你的脖子擦破了你都没哭,这会儿倒是泪流满面了呢,晚饭你想吃点什么?”
“烤饼?好的,美丽的服务员小姐,帮个忙点餐。”
“什么?没有?不,这东西你们这里必须有,两份中东烤饼,两份甜菜汤,今晚我们就吃这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跟我就别客套了,赶快吃完你还得回家看看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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