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同事闲聊,说起有天晚上去逮“借溜龟儿”,天未黑开始一直到半夜十二点,竟逮了近百个!让我瞪大了眼,惊叹不己。
逮“借溜龟儿”,是我们这里的俗语。逮就是捉,“借溜龟儿”就是蝉的幼虫,在土地里长出来的还未脱皮变成蝉的那个小东西。好像各地叫法不一,什么千奇百怪的小名都有。口语自然不知写法,我就按发音写出来,权当如此。
好多年都没有捉过了。好多年也没听说有人能一夜捉这么多。古老的树林消失,大片树木砍伐,“借溜龟儿”己近消逝边缘。
“那片树林,里面有许多坟,别人不敢去。”同事说。原来如此。如今捉“借溜龟儿”竟成了一件需要胆量才可完成的事。
小时候捉它,可不是难事。
乡下的院子里习惯种满了树。夏天傍晚,天色还早,泥土里的“借溜龟儿”就耐不住了,试试探探的挖出个小洞,只有米粒大小。小虽小,在青绿色有如覆着一层薄苔的土地上却极为显眼。猫下腰寻找,米粒大小的黑洞,就是了。用手指轻轻拂去洞口薄薄的泥土,一个硬币大小的洞就出现了。性子急的“借溜龟儿”己经在洞口,只需两个手指一捏,捏住它两个大大的前爪,一提,就捉到。性子慢的缩在洞底,捏不住。不急,伸一个手指头进去,它便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对付。两个大爪子死死抓住手指,待它抓紧了,慢慢拉上来,这个傻家伙,糊里糊涂就到人手里了,出了洞还不知放手。
天再黑些的时候,悠闲的吃完晚饭,就可以踱到大树跟前,或三五个,或七八个,有时也见排了队爬上树的,只管一个个拿下来放到大罐头瓶子里,根本用不着出院子,谁家院里都够捉的。有几个爬得快的,手够不着,由它去,反正有的是,才不在乎。
有一年在大姨家住,姐妹几个晚上在院子里乘凉,嘻嘻哈哈闹到半夜,都觉得肚子饿了,又没什么好吃。随手端了一只大脸盆,跑去村外河堤上。河两岸树木茂密,顺着树由下往上望,黑色树上黑色“借溜龟儿”影子,在淡白色夜空里瞧的清楚。有的己经蜕去外壳。不多时就捉了多半盆,足有一百多。回家各自分工,清洗,拾柴,点火,油炸,待香喷喷吃完一锅,一个个撑得倒躺椅上起不来。
吃“借溜龟儿”大概只有北方才盛行,南方人往往对此不能理解,大约会觉得恶心。如同北方人不能接受南方人食蛇一样。如此美味不能消受,只能叹南方人无口福了。最经典的吃法就是油炸,现在大多餐馆饭店一年到头都有炸金蝉这道菜,我小的时候,饭店里哪有,家家都吃。油热了,洗干净的“借溜龟儿”往里一炸,掌握住火候,炸到外酥里嫩,颜色金黄,关火上桌再细细撒一层盐,特别的香。
现在可是难找的很。乡村开始城市化,大片大片有古老粗大树木的林子砍伐干净,种上庄稼。几十里难得见到成片树林。没有了树,“借溜龟儿”赖以生存的树根也清除干净,一切变得空荡荡。环境己经失去有序发展的状态,牵强与破坏,何止是少了小小的“借溜龟儿”。世间万物,存在就有它存在的道理。
最近一次去捉它,也是几年前了。城外路边一片算不得大的树林,晚上经过,见不少人打了手电在林子里,就惹上馋瘾,忙忙的去找。一棵树一棵树,一行树一行树,望的眼疼头晕。脚下乱草枯枝横生,蚊子叮在腿上不打死它都不下来。深一脚浅一脚大约两个小时,捉了四个。弥足珍贵啊。看看林子里同样辛苦的人,简直比“借溜龟儿”都多。把那四个给了小朋友,扫兴而回。
自此,再没想起过去逮它,也没地方去逮了。馋的时候,去市场买。夏天清早,市场有卖头一晚捉的“借溜龟儿”,是在离城三四十里的林场收购来的。大概只有以前的老林场才能找得到了。用方便袋盛了,以前五毛一个,不知道今年是否又贵了些。女儿对“借溜龟儿”很生分,对吃它更是恐惧。无从相识无从亲近,大约是这个缘故。这种大自然给予的纯粹滋味,亦会渐渐淡去,总有一日,消失不见。
逐渐消失的__借溜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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