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很想很想再见你一面

2000年，世纪更替之际，你离我们而去……我和你的故事就永远地停留在二十世纪里。

每次想到你，心中隐隐作痛。一晃二十二年过去了，我依然很想念你，我最亲爱的妹妹。

只要想到你的容貌，我就心痛；只要看到有关你的东西，我就难过；每一年看到你那张照片，肉鼓鼓的脸蛋，熟悉的笑容，我就抑制不住眼泪水。夜深人静，想起我们小时候的场景，立刻泪流满面；特别难过的时候，特别开心的时候，想到你，眼眶就湿润。你对我而言是特别的存在。

思念的痛，使得我写过几篇短小的文章，每次不敢写长，写着写着就呜呜直哭，哭完就心痛你在世的父母，他们对你的思念一定更深更痛。

小时候，我最心疼最喜爱你这个表妹。其他两个小妹太小，你小我四岁，是我最贴心的小伙伴。

你读小学时，每个暑假的白天几乎都在我家度过。我们一起写作业，一起吃饭，一起做游戏，一起看电视。我的同学也是你的玩伴，四五个女孩子在炎热的夏日里，轮番玩各种游戏。同学们走了，你总问我：“姐姐，你更喜欢哪一个同学？”我从来不正面回答你，还是当你是个小小孩。

初中同学曾委婉地对我说：“经常跟比自己年岁小的人一起玩，不利于智力发展。”她见我们天天黏在一起，好意提醒。可我觉得这是一个大笑话，那是我最亲密的妹妹，天真、可爱，我们在一起玩乐很开心。

我们俩经常一起比手指长短，你的手指越长越长，没几年就超过我的手指。你的手骨很柔软，能够反拌至90度，我时常夸你厉害。

你有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可总羡慕我的双眼皮。进入初中后，你对我说想长大后去割双眼皮，我忙说：“你的眼睛很好看，不要轻易去做，到时候看吧，说不定到时候你长得很漂亮，根本不用做手术。”

我在外地读书，你经常写信给我，和我讲述学校发生的事情，倾诉内心的烦恼。并再三让我回信讲述学校的事情，还索问我有没有交男朋友。我一再和你说：“未来参加工作后，有了男朋友第一个带给你看。”可是，谁也没想到，我们这两个约定根本就没有机会实现。

第一次走进病房看望住院的你，瘦骨嶙峋到完全认不出原来的模样，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已经病成这样。我久久不敢做声，怕一开口就哭，可是努力了好久，就是做不到平静地和你对话。我像忘却时间一般，躲在一侧止不住地无声哭泣。我根本说不出话，我不敢相信这么朝气蓬勃的一个人竟然病重到这个样子。至今，那次相见的震惊之感清晰依旧。

过了许久，舅舅轻轻问我怎么了？我没法平复心情，只是摇摇头，用力咽下涌上喉咙的悲痛，不敢因为自己的脆弱惹得病床上的你悲戚。久久不吭声，担心聪明的你一定充满疑问，会对自己的病情更加担心。

我竭力克制住自己，站起身对着你看。你的脸相当瘦，颧骨高耸，两颊肌肉凹陷。因为身上插着许多管子，你的脑袋不能随意动弹，只是正对着我。

本来担心你的双眼会噙着泪水，我该如何安慰你。可看到这双丹凤眼极其平静，出人意料的平静地望着我。两只眼睛略略黯淡，没有以往生动的光芒。病床上的你，看上去整个人软塌塌的，对同样年岁尚轻的我来说，这一切太突然，我悲痛地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如今，每次上这家医院，抬头看向第一栋楼上的窗户，曾经你的特护病房，我都会难过一阵子。谁说时间会带走所有的悲伤？

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我，只能利用周末去看望你，印象中次数不是很多，不知为何，是我以为你的病很快能治好吗？

2000年春，乘车到你家看望你，我在你的床边聊着聊着，歪着脑袋眯着了。等我醒过来，你还醒着，舅舅、舅妈进进出出在为你忙，我什么忙也没帮上。见我趴着睡着了，你们一直轻轻地在对话。

我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竟然睡着了，抬起头朝你抱歉地笑笑，你似笑非笑地看看我，我想你应该是在努力用微笑回应我。

那次，我没有待很久，有同学事先约过我，可我如今怎么也想不起是谁约了我，那天下午我去见了什么人，到过什么地方。好像当时有人在窗下叫了我一声，我就是应了那一声后起身走的。可又有哪个朋友知道我舅舅家呢？

为什么那天在你房间里的时光像做梦一般，房间里的样子、你对我说了什么，后面发生的事情统统模模糊糊，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就只记得我睡醒睁眼看到你的那张脸，许久许久没有笑过的脸，没有悲伤，也没有快乐，平静地注视着我。那时候是不是有许多话想说，却没有多少气力说？

不想这一次的见面竟然成为我和你最后一次的相见。接到你走了的电话我哇哇痛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蹲在地上哭的起不了身。我多后悔最后一次见面走得太早，多后悔临近几天没有乘车去看你。

我不相信这是事实，乘车赶到舅舅家，舅妈已经哭晕在椅子上，家族里的亲人们都陪在她的身旁，坚强的舅舅处理着后续的事情。我走到你的身边，蹲在你的身旁，一直盯着全身披着白布的你。我不相信你真的就这么走了，洁白的棉布下，微微看到你高耸的颧骨，妹妹，你就这么走了吗？我伸手要去拉开你脸上的白布，我要看看你的脸庞，我必须看到你的脸。当我伸手刚刚触碰到那块白布时，左手臂突然被二伯母一把拉了回来。“欢欢，不要去碰，让她安息。”我被伯母用力地往后拉，我恨恨地放下手臂，没看到你的脸，难道我们就这么分别了？

……

当我的身边真的有了一个爱护我的人时，你已经不在了。我那时多想多想你就在我眼前，我要让你仔细看看，给我你的意见。当我听到男朋友拿着的小玩偶发出有趣的语音，马上想到曾经我也送这样的玩偶给病床上的你，逗乐你，安慰你，泪水不断涌出。我们还没到约定的年纪，你就带着病痛离开我们，这份遗憾成为我终身难以言说的痛。

有时深夜梦见你，你健康时那张长圆的脸，肉鼓鼓的，一双可爱的丹凤眼，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你离我很近，又像离我很远，怎么都抓不住你的胳膊。我真的很想很想再见你一面，我亲爱的小妹。

我很害怕，再过二三十年，当我老了，记忆衰退到脑海中你的眉眼不再清晰，你的笑容变得模糊，那时候的我记不清十来岁的我们的模样，那样是不是会更痛更痛。

（齐帆齐2021年9月年度写作品牌IP特训营，第137篇，打卡：最想见的人。字数2322，共累计251295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