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地球上最后一群不受约束的人

热闹的新闻从来都不缺故事，只是缺少合适的读者。我喜欢“新闻”这个名词最开始的形态----消息。尽管消息的来源有的出自道听途说，有的出自胡编乱造，有的出自口耳相传。在对各种消息热衷的同时，我们似乎忽略了消息本身也具备冷热之分。

有些孤寂的消息仿佛是来自远古大地上流转的传说一样，风一吹，容易散。好像从不曾出现一样。

在上周听BBC电台新闻中听到这样一则新闻：

当地时间7月20日，由巴西政府土著管理机构(FUNAI)发布了一段视频。视频中显示在巴西朗多尼亚州亚马逊森林区，一名亚马逊土著被拍到独自砍树。该机构(FUNAI)称这名土著的部落有22年杳无踪迹，被拍到的这人被认为是“种族中的最后一人”。在短暂的视频中这个50多岁的男人，半裸着身子，挥舞着一把斧头，使劲地砍着一棵树。他之前从未被拍摄得如此清晰，而且看上去状态极佳。

“他很健康，能够狩猎，”巴西政府土著机构福奈的地区协调员Altair Algayer说，“他身体很好，能够很好地完成这些日常活动”该男子被当地人称为“洞里的土著”，是一个孤立部落的唯一幸存者。他用弓和箭猎捕森林里的猪、鸟和猴子，并把猎物困在密密麻麻的洞里，他和他的部落曾因挖洞而闻名。

20世纪70、80年代，伐木者、农民和土地掠夺者在该地区杀害并驱逐了土著居民。据信，这名男子是在1995年农民袭击中被杀害的6人中的唯一幸存者。他于1996年首次被发现，从那以后一直被当地土著机构关注着。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该土著男子一直被当地政府保护着。塔纳鲁的土著保留区在2015年合法成立。Algayer说，我们尝试与他接触，但他显然不想与现代社会有任何关系。

“我理解他的决定，” Algayer说，“这是他反抗的标志，是对他所经历的故事的一种否定、厌恶。”

如果将这则新闻中属于现代化描述的成分尽量剔除，我们能得到的准确消息应该是：一名生活在亚马逊丛林中的土著男子在消失22年之后重新被发现。有关这则消息的其他附加内容都是现代人的想象和推测。

在这则简短的新闻背后，我们还得知这位土著男子可能是部落中最后一人。在被重新发现时，他熟练的使用着工具。而且BBC新闻中对这位土著的生活状况做了进一步的阐述：他生活的范围大概有八千公顷土地的面积。也就是说，这位土著男子在八千公顷的土地上游走了22年之久。他显然拒绝了外部世界。从这则新闻中我们大致可以猜想这位土著男子最终会消失在丛林中，化作泥土成为亚马逊的万千分之一。

在BBC拍摄的纪录片《人类星球》“丛林”一节中，巴西原住民保护组织的Meirelles在飞机上寻找到了最后的几个从未跟外界文明接触的部落，他说了一句话：“这些人生活在21世纪，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人类有这群人存在是很重要的，他们时刻提醒我们，人可以有不同的活法，他们是地球上最后一群不受约束的人。”也正是这则新闻的出现，让我想起了这部记录片，想起了这位保护者从内心深处回忆起的“自由之声”。

在《人类简史》这部书中，有关针对人类演变、演进的叙述中有非常大的空白区域。从不是那么确定的学术推测上来看，从智人到现代人的时间序列不会超过20万年，人类有记录的时间不会超过1万年，人类历史中大部分的时间是一片莽荒和空白。痴迷达尔文物种起源学说的人会认为现代人是由猴子演变而来的说法现在已经是很多人的固定思维了。但是需要指出的是，现代人只是与猴子具备同一个祖先，而不是同一个物种。现代人与猴子在本质上少于1%的差别就决定了我们与猴子是两个不同的物种。这一点就好像尼安德特人与智人也是完全不同的物种一样，只是在学术上被缀以“人”的称谓造成无法切割的误解。尼安德特人与智人的区别和狮子和老虎的区别是一样的。

人类历史中的空白看来要长期的空白下去了。对于人类学的研究不过是近几个世纪才出现的认识。我们在研究我们自己的时间上，已经无意识的浪费了诸多时间。当现代人意识到有些人类发展阶段的空白在这个地球上还是有案例可循时，我们才惊讶的发现这些案例的数量基本和样本的数量持平了。而且这些样本的存在基本不受控制。在过去的时间里，这些有关人类早期形态的样本大多无声无息的湮没在大地上，化成泥土，散在风中，消失在水中。

现在重新回到这则新闻中，我们大致可以推测这位生活在亚马逊丛林中的土著男子具备在丛林生活的大部分经验，并且可能的话，他可能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毕竟在这22年里，他所要面对的只是郁郁葱的莽莽丛林、飞禽走兽。语言能力会过多的消耗能量。可能他也知道在丛林之外还生活着其他类似他的生物。但我们不知道这位土著男子看到我们的时候，是会产生恐惧，还是会露出看到食物的笑容。

在梅尔吉布森导演的电影《启示》中曾展示大量血脉喷张的镜头，在那部电影中我清晰的记得一句台词：“这是我的父亲曾经狩猎的土地，将来我的儿子也将在这里狩猎”。但是很不幸，导演没有给这部电影一个完美的解决。在这位猎人狩猎之地的边缘，来自外部世界远渡重洋而来的帆船刚刚在锚地抛下船锚！

针对BBC有关这则亚马逊丛林的土著男子的新闻是每日新闻播报中不断滚动的一条，这条新闻的生存周期或许只有一天。而且更多的是这样一则新闻会多半被归类猎奇之类的趣闻中。相比于其他新闻中对于现代世界种种的报道，这样的一则新闻无足轻重。它只是在提醒我们在现在的世界中，还存在人类早期生活的形态。不过这样的生活形态，已经濒临灭绝的尾声了。

如果我们将这位生活在亚马逊丛林中的土著男子视为我们祖先生活方式的遗存的话，我们唯一能确认的就是，他可能比我们想象中更为自由和无拘无束。即便在我们看来，独自生活22年之久绝非易事。但是在人类学家看来，这中独自生活的本领可能是来自人类早期生活的常态。在很远很远的那时，地球上的人类并不多，一个人与另外一个人的相遇难度要比现在大的多，也难得多！而且真的要提防一个强悍将一个弱小的生吞活剥了。

我们现在对于这位土著男子的推测都是来自现代社会的我们的想象。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的想象还具备某种把玩的成份在。我们无法想象他的地方与他无法想象我们的地方一样多。这其中最大的差值就是：时间。

我们在巨大的时间差里彼此插肩而过了！而且还将继续错过。如果就是这样的话，那么还是让这位土著男子生活在他的祖先狩猎的土地上继续逐兽捕食，继承他的祖先所赋予他的自由！

当然，在四海升平的今时今日，本无大事可以述之。